一个村庄一棵树

一个村庄一棵树


　　　　这个村庄，在宁津县；这个村庄，叫杨老头。熟知这个村庄的人，一定疑问我的话错了，这个村庄盛产山楂，树周围有着成片的山楂林；这个村庄背靠漳卫新河，河堤上有着茂盛的生态林。这都不错，我说的这棵树，是一棵非同寻常到树，非同寻常到可以忽略成片的山楂林，非同寻常到可以忽略茂密的生态林。
　　这棵树，就是这个姓杨的老头，从遥远的山西迁居此地时捎来的。临别故乡，有的人摘几棵槐莲豆做念想；有的人，抓几把家乡土做念想，而有心的杨老头，却选了一棵带有故乡泥土的柏树苗做念想。徒步千里，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杨老头将这棵枝青叶绿的柏树苗，从遥远的山西，一直带到此地。一路同行的，有杨老头的三个儿子。由于明代移民规定，同姓同宗者不能同居一地，因此，大儿子和二儿子被分往一河之隔的东光县。杨老头只将最小的儿子留在了身边。在古老黄河故道边，杨老头选择一处北倚河堤，开阔向阳的高地，将柏树苗种植下去，同时也把家安在了此处。于是，方圆十里的人，都知道黄河故道边又多了一户居民，多了一个姓杨的老头。一传十，十传百，叫的人多了，就把杨老头叫成了地标，叫成了村落名称。
　　小柏树苗栉风浴雨，在杨老头希望的目光下站直了树身，在杨老头辛勤的呵护下长高了枝桠。在杨老头眼里，这棵柏树，与故乡的泥土相连； 这棵柏树，承载着故乡的念想。三椽茅屋，一盏青灯，披星垦荒，戴月锄禾，苦了累了，杨老头用开满茧花的手，扶摸扶摸这棵柏树，心中就有了坚持的力量。杨老头驾鹤西去的时候，就选择睡在这棵柏树边。与来之故乡的柏树相伴而眠，杨老头睡的很踏实。河水东流，岁月苍老，600多年历史烟云从柏树边飘过，杨老头的子孙到如今已是繁衍到了27世。
　　我曾经以一篇《秋来山楂满树红》为题，写过杨老头村的山楂树。由于工作关系，我结识了杨老头村安力劳保用品厂厂长杨廷峰先生，当他知道我出版过散文集，而且写过他们村的山楂树时，就极力推荐我应该写写耸立在村西祖坟里的柏树。攀谈中，我了解了这棵柏树尘封已久的故事。历经600多年时光，几乎每一片柏树叶，都可以成为这个村庄历史的索引。我问廷峰，祖坟里唯独这棵树柏树吗？他说先辈们陆续种植过许多柏树，却都不如老祖宗栽下的这棵柏树寿命长。到现在，祖坟里唯独就这一棵柏树了。况且有个神奇地方，就是柏树身上的树瘤，总是与子孙繁衍的世数一致。如此一番话，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心想抽空一定前去一探虚实。
　　柏树属于长寿树种，国人素有千年松万年柏之说。柏树长青，茎劲古雅，正气凛然，可与松树媲美。《史记》中言称：柏为百木之长。因此，中华民族历来十分敬重柏树，常将柏树与松树并称。而松柏又都长青，因此才使得鲁北人松柏不分，常将柏树叫做松树。是日下午，借路过杨老头村之便，我和同事张风广决定去看柏树。将车停在田间路边，远远的就望见了那棵苍翠挺拔，高耸云表的柏树。踏着田埂前近，只见两人才能合抱的古柏拔地而起，树枝虬龙盘空，树叶繁茂层叠。抬头仰望，姿态遒劲，撼人心魄。此时此刻，明代诗人袁宏道赞美柏树的诗句，自然跃上心头：“一番霜雪一番姿，铁干铜肤自小时”。细看柏树周身，果然见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树瘤，虽略知树瘤因病理或生理作用生成，且通常越老的树，树瘤也愈多愈大。但站在如此壮观的参天柏树下，我却宁可相信睡在树边的杨老头真的地下有知，让树瘤来暗示他一直牵挂着后世子孙，点数着后世子孙。
　　村庄的周围，注定有很多树，却很少有与村史关联这般密切的树。村庄有一棵老祖宗亲植的柏树，它承载600多年风云雨露，阅尽人间兴衰起落，阅尽人间悲欢离合，自然有了灵异之气。在村民心目中，柏树与村庄一同成长，柏树连结着村庄的根脉，柏树寄托着村庄的魂魄，柏树就是能给子孙带来风调雨顺，吉庆祥和的神灵。每逢年三十晚上，族长都引领村民敲锣打鼓，来到古老的柏树下祭奠祖先。人们生于斯，长于斯，回归于斯，满怀深情的祭拜中，寄托着太多的感情。
　　一个村庄一棵树。一个叫杨老头的村庄，有这样一棵非同寻常的柏树。我很自信，这样说没有错。
　　山东省宁津县工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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