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有条沱江河
文/周勇
3月22日，由水利部和重庆市人民政府联合主办的第二届寻找“最美家乡河”活动揭晓仪式在重庆举办。湖南凤凰沱江、重庆荣峰河等11条河流以乡情、文化、生态、发展等特质入选。凤凰沱江河是代表湖南入选地唯一家乡河。
沱江，也是我的母亲河。
这条河流里，流淌着40余万凤凰人的血脉亲情。我在长篇小说《血脉》里写裴大光回白岩村探亲：“脚下，春水刚涨过，一丘丘田丰润得像孕妇，水满出来，流向了月口，流出了石板间的缝隙，漫过了路牙子。”这股水，也流向白岩溪，流向了沱江河；这股水，孕育着鲜活的生命。
我生长于斯，当晨光熹微时，一个农村母亲诞下她第一个孩子，母亲让她的亲人挨家摆户报喜：“岩坎上四队周家生了个大伢崽。”父亲的口气是坚定的、骄傲的、急切的。这个父亲，是《血脉》里的裴大光，也是凤凰普普通通人家生生世世的繁衍写照。
生命是一条河，任何文学作品里都流淌着这样一条河。这条河，既是沈从文笔下沅江的母亲河，又是画家黄永玉笔下无愁河的原型。
沈从文1922年夏沿着这条河走出兵荒马乱的湘西，他抱着闯一闯的念头来到北京，找到他的表姐沈岳鑫和姐夫田真一，姐夫虽没给予物质资助，但送给他一句很受用的话“既为信仰而来，就要坚守信仰，因为除此外你一无所有”。沈从文在酉西会馆一间柴房里开始了他艰辛的文学创作。他把自己的文学梦想融入了对湘西边城，对母亲河两岸人事的诗意神性抒写中……
沈从文对沅江系列题材的书写在小说《长河》中汩汩流淌。而我对家乡河的记忆，同样充满感激，充满依恋。
母亲总是告诉我，你是妈妈从水里捡来的。妈妈在打水时候，发现有个小孩在井里面浮着，妈妈赶紧把你捞上来。可别冷着那孩子呢，妈妈把你放在水桶里挑回来了。
长大了，我一直对母亲讲的话有疑惑。如果水里能随便捞孩子，那她也太神奇了吧。后来终于知道自己是母亲生下来的时候。母亲还是固执地说：“妈妈的肚子里不是一汪水么？”
想一想，母亲说得对呀。
既然孩子出生与水有关，那么沱江就是一条孕育无数生命的母亲河了。
小时候，父亲带着我去摸鱼捞虾，我们曾沿着白岩溪走出了家乡，来到了沱江的上游。白岩溪在凤凰长宜哨与堤溪之间流进了沱江。
那么，它的上游在哪里呢？后来才知道，沱江为湖南省凤凰县境最大的河流，为武水一级支流，上有二源：北源为乌巢河，发源于禾库都沙南山峡谷中，滩险流急，天雨水涨，行旅多阻。沱江从西至东横贯凤凰县境中部地区，流经腊尔山、麻冲、落潮井、都里、南华山、沱江镇、官庄、桥溪口、木江坪等9个乡镇。至吉首市河溪镇汇入峒河（武水），在泸溪县武溪镇汇入沅江。
它全长131公里，在凤凰境内有96.9公里。这条长河流出了天堑。在云贵高原向武陵山脉过渡地带，乌巢河把它们隔开，如今，一座大桥又把腊尔山台地和其它山脉连接起来。上游的苗族人民靠着它生活，生存，繁衍子息。
这条河，流出了3000年凤凰历史。在下游官庄乡龙潭村沱江河两岸考古发现，土层中留下来石器和兽骨，经考证有着商周时代的典型特征。
沱江河，也流出了无限风景。小时候和父亲去钩几坡上打柴。父亲让我向沱江对岸的放牧人喊山歌：“我家住在高山坡哎——生来最爱唱山歌哦——”
对面山上就响起一阵即兴的回答：“今天和我来对歌哎——我让你半边嘴巴角哦——”
唱毕，只听见落石投江的声音，有人举起石头往江里扔了！
父亲感叹着说：苗伢崽野得很！算了，我们去摘八月瓜吃了。
这时听得见对面苗族少年吆喝牛的惬意和自在！他唱着让我们不懂的民歌，自我陶醉在乡土流韵里。
沱江，流淌着朴素的乡情乡音。在两岸生活的苗族汉族人眼中，它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物质和文化栖息脉搏。
瑞士驻华大使白瑞谊几天前参观凤凰古城时说：“这是一个被旅行者发掘的世外桃源。它有着丰富的民族文化。它的白天和黑夜，有着不一样的美！”
大使的话说的是沱江流经凤凰县城的一段，这里，两岸青山，夹江而峙。吊脚楼垂着独特的模样悬挂江岸，江水清澈，潺潺东流。白天，吊桥人立、石桥纵横、水车作歌，构成一道独特的风景。入夜，江水倒影两岸房屋，只见繁灯万点，辉煌昳丽，恍如隔世蓬莱。这时候，中国首个水上沉浸艺术游船项目“湘见•沱江”节目上演了——一个身着红衣的“翠翠”凝眸远望，或风情款款欠身，或摆袖翩翩起舞。令人遐思，让人浮想，心潮难平！
沱江之美，美在风景独特，如诗入画。
沱江河是古城凤凰的母亲河，她依着城墙缓缓流淌，世世代代哺育着古城儿女。坐上乌篷船，听着艄公的号子，看着两岸已有百年历史的土家吊脚楼，别有一番韵味。顺水而下，穿过虹桥一幅江南水乡的画卷便展现于眼前:万寿宫、万名塔、夺翠楼……一种远离尘世的感觉悠然而生。
沱江之美，还美在人文厚重蕴藉。
除了沈从文“北漂”漂出了一代大文豪，还有众多的俊秀英才！
凤凰历史上，既有感天动地的民族英雄，如郑国鸿，又有风云震荡的爱国政治家、实业家熊希龄。淞沪会战时，感慨“余虽六十老翁,此心不甘亡虏,一息苟存,誓当奋斗”。熊希龄随即组织全家和慈幼院师生200余人为义勇军,开赴抗日前线。更有回国献身科研的材料专家，中科院院士肖纪美博士；著名画家、作家，中国第一张生肖猴票设计者黄永玉；宣布湘西和平起义的一代英杰陈渠珍将军；苗族银饰锻造技艺传承人麻茂庭；蓝花布印染技艺传承人刘大炮；苗族银饰锻造技艺传承人龙米谷……
江流浩瀚，人杰地灵。母亲沱江衍生了丰厚底蕴的凤凰历史。
从远古盘瓠到凤凰厅、到辰沅永靖兵备道、到民国、到今天，走在古巷中，冥冥中想及众多凤凰名人的身影。凤凰的风景是文化的。但这文化是沉重的。奇梁洞古战场、落马河等众多血腥浓郁的名称正像这美丽风景的阴暗胎记，时时提醒着你。这文化又是朴实的。走进沈从文故居、熊希龄故居、黄永玉画屋，简陋的陈设，撼人的成就，强烈的人格力量，一种敬仰心态油然升起，完成一次神圣的人生文化洗礼。这文化还是鲜活的。寻常人家那些制作工艺独特，艺术风格朴拙的蜡染、扎染作品和姜糖作坊系列，使人产生一种全方位文化交融的联想。
让我们徒步，一点点走进这文化的丛林高地吧，感受优渥文化的滋润。让我们荡舟沱江，在缥缈幻境中感受沱江的绝美风情吧。
让习习春风将这个古老的边城绣上最美的锦缎，让久远的母亲河与最美的边城连理交织，缠绵出优雅的乡风流年，畅想出沱江的美好光景！
让生态的母亲河沱江焕发出生机，让沱江哺育的文明和文化发芽、滋长、成熟、美丽、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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