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行
2020-09-24叙事散文剑熔
父亲出行作者:剑熔父亲干了一辈子煤矿,出行却屈指可数。
听父亲讲,1957年春夏之交,渭北的铜川矿务局到我的家乡招工,那时的家里很穷,父亲在征得我的爷爷和奶奶的同意后去报了名,体检了身体,过了一个礼拜,父亲接到了录取通知,与第二天上午在汽
父亲出行
作者:剑熔
父亲干了一辈子煤矿,出行却屈指可数。
听父亲讲,1957年春夏之交,渭北的铜川矿务局到我的家乡招工,那时的家里很穷,父亲在征得我的爷爷和奶奶的同意后去报了名,体检了身体,过了一个礼拜,父亲接到了录取通知,与第二天上午在汽车站集合之后,才知道和他一起走的还有好几个老乡。
他们坐在大篷车上,一路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铜川,大家在接待站用各自的缸子、碗接了开水,简简单单的吃了随身带的馒头、锅盔后,到分配处领了分配通知,在一起一看,几个人一同被分到了焦坪矿。于是,坐了另外一辆大篷车,向焦坪走去。
出了铜川城,过了北关,所谓的公路路况越来越差,全车的人几乎都呕吐起来,都快把肠子要吐出来了。车子在山路上转来转去,唯有从篷布剪开的、所谓的窗口望去,夜空是一片闪亮的星星,我的父亲和一车的人已辨别不出方向,只有凉凉的风从外面进来,打扰着大家。
估摸着到了下半夜,车子爬过一个叫七一矿的山顶,往山下望去,一片“星星”在眼前闪动。
负责招工的人用手一指对大家说:“你们看到山下的那片灯光,就是咱们的焦坪矿!咱们的家!以后大家就要在那里采矿,掏金子!”
到了焦坪矿没有多久,矿上要抽人到东北学习。那时,年轻、壮实、能干的父亲,就被矿上选了上来。与父亲一同被选上的还有十几个人。那次去,父亲是第一次出远门,他和工友从矿上出发,整整颠簸了一天才到了西安火车站,连夜就上了火车,朝东北赶去。
听父亲说:那时的东北,非常的荒凉,风也特别的大,困难也特别的多,往往是饿着肚子在干活。他们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到了东北的一个大露天矿,就被安排在一排简易的房子里,第二天便跟着师傅上了电铲。一天晚上,我的父亲感冒发烧,躺在床上浑身无力,一晚上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父亲又硬是支撑着起了床。
同行的工友一见他那个样子,都劝他休息一天。
父亲却强打着个精神说:“咱们从铜川来,不能在这里丢了西北人的脸!咱是来干啥的,是学习的!这个机会难的啊!”
父亲起来,只是到隔壁的卫生点拿了点感冒退烧的药,端起头天晚上没有喝完的凉水,把药喝了下去,追着工友的影子到工地去了。
一天,天下着大雨,他们和师傅从料库领了配件,走到半路上,车子实在是动不了了。配件回不去,工地上的电铲工作不了,如果长时间耽误下去,会拉下任务和进度的。几个人在雨中的那个急啊没法说。忽然,只听师傅喊了句:“给我扛!”
声音刚落,只见几个人扛的扛,抬的抬,在泥里水里滚来爬去,硬是用一个多小时把配件运到了工地上。
父亲的第二次出行,那时我已经长大,父亲无意间给我们讲到了去北戴河疗养的一些事情。
他说:自打到了焦坪煤矿,到现在退休在家已经五十多年了。这期间,除了到东北学习外,出的最远的另一趟门,是在1977年的夏季。那次出门是矿工会在劳动模范和先进集体里选出来的,我父亲那时在露天矿的七号电铲组工作,他是组长,那年他所在的机组得了个先进班组,按说那个名额轮不到我父亲。矿工会考虑到我父亲连年是先进,又在1975年患了一场大病,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就上了班。
他们一行从矿上出发,每个人的心里乐开花似的。汽车过了铜川十里长街,眼前慢慢的开阔起来,绿色的麦田一望无垠,金黄的油菜花镶嵌在绿海之中,芳香随风穿进车子里,让大家的肺腑醉了。
到了西安火车站,父亲和大家坐上了开往北戴河的火车。
一行人坐上火车,火车便吼叫着离开了西安车站向东开去,过潼关、经郑州向北而去。好在,他们是坐的硬卧,累了,在过道里活动活动,走困了,又回到卧铺休息一下,或者,几个人在一起天南海北的扯起来。
火车也不知累,憋足劲扯着个嗓子没黑没明的跑。
父亲喝了口水:“虽然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可到了北戴河,我们泡了个澡,那个舒服没法比喻,反正晚上躺在床上,火车上一路的疲倦几乎没有了。
等到第二天一睁眼,几个同行已经起来。吃罢早饭,一行人往海边走去。海滩上的人很多,海水一波又一波的朝岸边涌来。这情景是父亲第一次见到大海是什么模样,我想,那时父亲的心情一定会像潮水一样起伏着……
父亲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扭过身把杯子递给坐在床沿上的我的母亲:“倒点水!”
父亲点燃一支烟:“你们不要以为出行坐车是多么的舒服,那次去东北火车坐了那么远,从大西北到东北,几十个小时,这辈子不坐都够了!那个累啊……没法提……浑身散了架似的……还不如在工地上大干一番呢!”
父亲从我的母亲手里接过茶杯又说:“在北戴河的时候,每天早上早早的到海边去,能捡到特别漂亮的贝壳,甚至是珊瑚,还有许多的海带之类的都被潮水冲在海滩上。当地的一些人,早早的赶到海滩,主要是拣拾那些海带,回去加工后食用。而那些漂亮的贝壳被早到的游人捡去;后来的一些人,只能捡到一些自己称心的……”
一个月的疗养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一行人也准备着回铜川了。父亲和大家都有一个看法:路过北京,不去看看天安门、故宫、天坛等心目中向往的地方,不是很遗憾吗!上次去东北学习因时间紧,没有去成,这次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去看看,说不定这辈子都看不上了。几个人一商量,提前订了车票,离开了北戴河奔首都北京去了。
父亲说:去东北学习和北戴河疗养,是他今生以来坐的最远的两次火车,也是走出去最远的两个地方。
九十年代初,父亲退休回到了老家,再也没有出过门。
前段时间,弟弟从老家打来电话,说是父亲想我们了。于是,我和妻子请假带女儿赶回老家。
进门一见七十多岁的父亲身体比前一阵子好多了,我们悬着的那颗心也放下了。中午吃饭时,我对父亲说:“爸,我看你和我妈的身体现在还硬朗着哩,这次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带你们出去转转!”
父亲说:“到那里去啊!一把老骨头啦,跑都跑不动了!”
我忽然灵机一动:“爸,你和我妈不是没坐过飞机……”我刚说到这里,父亲就插了话:“坐飞机!你妈害怕!”
我沉默了好久,忽然想到了刚开通不久的郑西高铁,抬起头说:“那到郑州去!坐郑西高铁,比飞机慢不了多少!”
父亲说:“啥高……铁?”
“郑西高铁!就是郑州到西安的高速铁路!”
父亲一听:“哎……能让火车跑的跟飞机一样快,真不简单!真是这生活的条件越来越好了!”父亲扭头对我母亲说:“那——就去享受享受!”
“爸,你还不知道吧!以后咱们这里还要修到古城西安的城际铁路,修好了,到西安也就半个来小时!”
父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等修好了,我和你妈怕是坐不上了!”
第二天一早从富平出发,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的身影就出现在西安火车站。进站后,父亲站在高速列车前,稀罕的看了又看:“就这个车,能跑的跟飞机一样快?”
坐在舒适的座位上,父亲左瞅瞅、右瞧瞧,感到非常的好奇。火车开了,转眼就过了潼关,一个半小时以后,列车停在了郑州火车站。
下了火车,父亲站在站台上没有走的意思,他把我的母亲拉到身边,让我以高铁为背景,留下了一张珍贵的照片。
父亲说:“这辈子,值了!咱是除过没坐过飞机,什么大篷车、公共汽车、火车,还有这高铁都坐了,值!”
在郑州呆了一天,我们返程了。
在高铁上,我望着迅速闪过的村庄、河流、山脉和行人想:父亲为我们操劳了一生,该享受的、体验的,我们能满足的尽量做了。干了一辈子煤矿工人的父亲,开采了无数乌金的父亲,奉献了许多光和热的父亲,这一生的出行,虽然没有什么坎坷,从大篷车,到客车,再到火车,还有高铁,不就证明了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富裕了吗?不就证明了我们这个社会发展的特别快吗?
通联:727101陕西省铜川矿务局下石节矿办公室 剑熔(李建荣)
邮箱:vertljr@163.com
[ 本帖最后由 剑熔 于 2010-5-30 08:21 编辑 ]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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