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鸟啊！你何时飞回来？
那年我十九岁，从偏僻的乡下来到县城工作。茫茫人海里，我无亲无故，颇有几分孤独感。
记得刚来时是深冬，我所住的院子里的树啊花啊一下子光秃秃了。长在我宿舍门口的一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树，也拗不过残冬无情的北风，把那一片片笆扇般的叶子纷纷卸了下来。北风又用鞭子无情地抽打它的主杆，不几天，它的主杆也由淡青变得灰黄了。我有些忌恨这冬天，忌恨这无法忍耐的寂寞了。
有一天，天还没有黑下来，我正翻开一本《春之声》的画册，饱览春天的美景,在心里呼唤着给人以温暖的春天快些到来，快些到来。猛抬头，发现梧桐树上来了一位小天使----那是一个穿了五颜六色衣衫的小鸟儿。一向不爱看自然科学书的我，无法叫出这鸟儿的名字。于是，我就索性叫它“小天使”了。
小天使歇在梧桐枝上一边唱歌，一边梳理羽毛，然后拍着翅膀，跳起舞来。我冷漠的心被这小天使搅得颤抖起来了。我再也无心去翻那本《春之声》了。呆呆地望着那位小天使出神。小天使唱倦了，跳倦了，把它衔来的那条小虫子，放在了一片歇在梧桐枝上的枯叶上，又用它的小脚掌把几片枯叶挪了挪，搭成一个小床，它慢慢地，慢慢地，瘫软在那个由枯叶搭成的小床上了。那模样就像醉汉打瞌睡般好笑。
我真担心，小天使在这北风怒号的夜晚，会不会冻僵？会不会被能上树的猫儿吞噬？会不会被未曾冻僵的蛇缠住？ 有几分孤单的心开始变得有所牵挂了，牵挂着那在枝头枯叶中歇息的小天使。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以后，顾不了洗漱，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小天使，小虫子没有了，小天使不知去向了，我的心开始紧缩，未必……我在树下的枯叶中开始寻找：有没有它的躯干？有没有它的血滴？有没有它搏斗时留下的羽毛……这一切都不曾找到。于是我想，它大概是拿虫子作早餐，美美地吃了一顿之后，振翅高飞了。
我盼望着，盼望着它晚上再来陪伴我度过那最寂寞、最孤单的时刻。
也是昨天那个时候，它又来了，依然唱歌，依然跳舞，依然衔来一条小虫子……
于是，我不再感到孤独，因为我门前的梧桐树上，有一个小生命在陪伴我，一个会唱歌、跳舞的小生命。
一年过去了，那个小天使不曾来过！
两年过去了，那个小天使也不曾来过！
三年过去了，那个小天使还不曾来过！
树上的鸟啊！你何时飞回来？！
（19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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