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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爸妈,请再借我们两年

2020-09-24抒情散文暴雨迎风
爸妈,请再借我们两年文/暴雨迎风春节前,我把母亲从医院接回家,心上悬着的那把刀总算落了地,医生说还得静养三月,于是我们一家人就商量着该咋办。鬼使神差,我冲口说出了一句令人揪心的话,等两年爸妈再进城吧,现在大家每个人一年多少拿点零花钱,爸妈少
                  爸妈,请再借我们两年
  
                      文/暴雨迎风
  春节前,我把母亲从医院接回家,心上悬着的那把刀总算落了地,医生说还得静养三月,于是我们一家人就商量着该咋办。
  鬼使神差,我冲口说出了一句令人揪心的话,等两年爸妈再进城吧,现在大家每个人一年多少拿点零花钱,爸妈少做点田土。
  我不知爸妈内心是否有一场狂澜在掀涌,但我的心是异常痛楚而又无可奈何的。
  几个妹妹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就低垂了头。老大发了话,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呢?虽然都伸了伸脊背嘴角抖了抖,但还是什么也没说。他们能说什么呢?在外打工十多年,除了包里比我多几个用命换来的辛苦钱外,有什么呢?自由的时间?守候的身子?都没有,空有一番牵肠挂肚的孝心罢了。
  我是老大,又是唯一的男丁,赡养父母天经地义由我承担,大家心照不宣,我心中也自觉应该,可我一下子能担当起多少呢?很多年来,那种深深的内疚之情绞得我常常彻夜难眠。
  我十岁那年,最小的妹妹刚满周岁,一场狠毒的肝病差点夺走了父亲的性命。是母亲,全家六口人只她矮一个头体重只有七十来斤的母亲,用她顽强的毅力,瘦弱的双肩,勤劳的双手独立撑起风雨飘摇的家,硬是凭着对父亲深沉而执着的关爱、细致入微的照顾,将卧床三年的父亲奇迹般地抽立了起来。虽然那个年代,抓心挠肺的饥饿感永远留在了记忆深处,但我们一家完整无缺地活到了今天,与其说是上天的恩赐,不如说是母亲的伟大担当使然。
  曾记得,妈妈为了给父亲治病,将家里唯一的一升小麦背到二十公里外集镇去卖,因为饥饿和劳累在回家的路上晕倒,是叔叔们听了我们孤独的哭喊,夜半三更时才在后山小径上找到。否则,我们全家的命运就会改写,结局不知是悲还是惨。
  曾记得,父亲夜半病危,母亲上街喊医生,我迷糊着双眼被母亲拉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夜路,一把枯草或是一根竹亮杆燃尽了或是被风吹熄了,心里那份恐惧永远残存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曾记得,母亲常跪坐在地上,在摇曳的油灯下一边撕着纸钱,一边祷念垂泪,我也常学了她的样子帮着,然后在夜深人静时随了她到野外十字路口烧纸,并将一团冷饭加了水远远地泼出,我暗地里不知觊觎了那团冷饭多少次,看见被她白白糟蹋了,心疼而怨恨,但听她说那样能使父亲的病好起来,于是我就忘了饥饿心里开始快乐地神往。
  曾记得,乌漆麻黑的夜晚,母亲拿了一把捞柴草的竹刮扒到森森的水井里狠狠地捞三下,然后回转身往家急走,嘴上一路叨念,云龙回来了没得?我紧跟着她脚后跟,按她教好的台词连连回答,回来了,回来了……一直问答到父亲床前,妹妹们齐声高喊,回来了,回来了。那声音经久回荡,至今时时响彻耳畔。
  曾记得,那三年里,母亲每天上坡回来,背篼里不再是猪草牛草,而是专治肝病的草药,我就是那时认识的海金沙、过路黄、满天星、金钱草、金银花等十几种中草药的。母亲回家不是先做饭,而是先洗净草药,放在锅里煎上一大钵,至少隔天煎一次,连续三年,从不间断。
  三年后,一个成都的肝病专家组到垫江义务就诊,母亲听到消息,丢下家里一切立即送爸爸到城里,可专家组已经下乡,母亲和父亲追了三天终于见到了专家组,那个白发的教授给父亲详细地做了检查,他问了情况,连连称奇,他发现父亲的肝病已经基本痊愈,只需要注意休养和饮食,防止复发就行了。那教授的话犹如一缕明亮的阳光驱散了清晨的雾霾,我们一家是多么温暖和快乐啊!
  我考上县里的重点中学了,我家里一贫如洗,所有亲戚都劝父亲母亲,让我放弃读重点,父亲犹豫了,可母亲将洗锅的刷把在锅沿重重一磕,读!咋不读?全乡就考上三个,儿子能考上是儿子的本事,别人想读还读不上呢!
  我上了重点,后来以牺牲三个妹妹读重点升大学为代价,助我上了大学,毕业后我做了一名中学教师。
  我开始拿国家工资了,我第一次对他们说,爸妈,我开始找钱了,等两年你们就可以不做田土了,由我来养活你们。父亲没置可否,母亲却是眉开眼笑,连说好啊好啊,儿子有出息了,我们也该享福了。
  我这时突然发现他们的笑把脸上的皱纹挤得太深刻了,即使那沟纹里填满了快乐,但我还是感到了触目惊心。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是我这一辈子感受最深的一句话。
  谁也没曾想,我的许诺一直过了二十年,至今仍然没有兑现。
  人们都争先恐后挣钱要当万元户,五个劳动力靠在微薄的土地里刨食致富谈何容易。我的工资更是寒酸得要命,买一个自行车节约了大半年还是一个欠款户。介绍的对象都看不起教书的,连稍好一点的国营工厂的工人也发誓不找教师。我常常要靠父母的救济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妹妹们开始外出打工挣钱给自己找嫁妆,这时父母肩上的担子并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
  我结婚、生子,妻子下岗,后来我读书进修,升值调动,哪一次不是靠了父母的施舍,我为我当初的诺言而羞愧难当。
  过了几年,工资涨了,经济也好了些,同事们一窝蜂地到镇上修房造屋,我也东拼西凑,这时是父母慷慨地拿出2000元还送上一头肥猪才将事情搞定。
  再过了几年,工资又涨了,我又提出了那个诺言,父母脸上笑得很欢,但他们没有听从。
  后来,我进城工作了,人们包里的钱像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人们又是一窝蜂地在城里买房了,我紧急跟进,我似永远成了一个欠债的人。在那几年里,我没敢再提那个诺言,但那份愧疚一直像猫爪挠心一样,痛且不安。
  去年初,我的工资翻了番了,银行又有了点积蓄,于是我回到老家开始旧话重提,我希望父母进城享福。
  蓦然,我发现他们的头发全白了,身子骨更瘦弱,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像风中的竹枝摇曳,背也深深地弯了下去,我掰指一数,他们已经过了六十五了,我胸口发堵,隐隐作痛。母亲脸上在笑,却笑得如松果炸开,干裂得让人揪心。
  我们才不进城,晕车,到处闹杂杂的,一个人也不认识,房子高了,看出去全是灰蒙蒙的云,头晕,整天关在楼里,不憋出病才怪。母亲的话很干脆。
  儿子还有两年就从省城大学毕业了,儿子说毕业后打算在省城找工作,眼看房子的价格像翻跟斗一样蹭蹭直往上串,妻子在亲朋的怂恿下,坚持在省城买了一套按揭房,我们又成了房奴,并且像蜗牛一样还将背负二十年。
  当我在四处筹措首付款时,父亲亲自给我们送来了一万元他们的棺材本钱。我看到父亲满是皱纹因为晕车变得如死灰般的脸,我胸口似被狠狠地撞击了几下,痛切心扉。
  爸,算我借您们的,我们一定还,再等两年,等你孙子找到工作了,我的经济也缓过来了,那时,我一定把您们接进城来。
  还个啥子还,到时我们做不动了时候,你拿点我们用就是了。父亲平淡的话犹如响雷强烈震撼着我的内心,我眼眶里的热泪喷涌而出,爸妈,儿子太不孝了!我灵魂深处只存深深的自责。
  前不久,母亲又晕倒住院了。我们风风火火赶回了老家,原来,他们是累的,圈上又多养了两头猪,不仅自己家的那份田土全种上了庄稼,还把伯伯家撂荒的两亩地也种上了。
  母亲只住了一晚就非要出院,我只得把母亲接回家。没想母亲一走进家门口就回身急急往坡上赶,她说明天是赶场天,该准备菜秧卖了,她高兴而得意地说,今年她已经卖了八百多元呢!
  我眼眶湿润,不知该如何劝说,要知道,一直大半年来,适逢特大冬干,她振救那些菜秧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
  我拉住母亲的手,动情地喊,妈,不要那么辛苦了,还是跟我们进城吧!
  要得,进城吧。妹妹们异口同声劝说。
  算了,我们生就干贯了农活儿,耍不来,你们也是贷款几十万,扬扬读大学要花钱,媳妇又没工作,妈知道你们也难,等两年你们经济好转了再说吧。
  好,爸妈,再等两年,算我再借您们两年吧!
  终至,我泣不成声。
  (字数:2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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