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无头树
2020-09-24抒情散文yangyizhuo
那些无头树我还在想起那些无头树。从我的住所出来,每天上班,路两边就是它们。下班回来,就又看到它们。
那是在什么季节?我看到有人架了梯子,拿了电动手锯,吱吱吱,把那树的枝股割下来。随了吱吱声,股股杈杈,枝枝叶叶,就委落一地。那树们也显的瘦了
那些无头树
我还在想起那些无头树。
从我的住所出来,每天上班,路两边就是它们。下班回来,就又看到它们。
那是在什么季节?我看到有人架了梯子,拿了电动手锯,吱吱吱,把那树的枝股割下来。随了吱吱声,股股杈杈,枝枝叶叶,就委落一地。那树们也显的瘦了许多,骑了车子往两边望去,树间的天的空格也好像宽阔了许多。 我在一边路过的时候,觉得那人们应当是善意的,应当是为着让这树们在将来过得更好一些,现在需要忍受一些暂时的痛苦。 那些树,也只是被人植到土里,扎根长成的。现在又被人锯开了,他们也不会跑,不会躲避。也没有像传说中的灵异的现象,流出些带了不祥颜色的汁液,以表示他们的抗争。――也许,被人植栽的树,也一定对人是信任的。比如被人牧养的羔羊对人的信赖,或者更甚。 登了梯子,拿锯的人们又再做一件事情,让我很是有些担心了。他们把树头齐齐的割下。从最低处的树杈下面下了锯,吱吱,吱吱。锯的刀从一个地方割进去,有时并不能一刀割透,就把锯抽出来,另换个角度,吱吱,吱吱,又割入,和原来的刀口汇合了,于是,嘎嘎两声,整个树的头,就断掉,从高高的空中一下子直栽下来,咚地一声,直撞到地面上,其间还夹杂了一树小枝杈骨折的声音,“咯咯,咔吧咔吧”。电锯也停了,没有任何声音。那棵本来热热闹闹的树,就只剩下了一根桩子。麻灰的颜色,错杂绽开的树皮,有大树身碗口的粗细,从地下傻愣愣的出来,并不笔直,或弯斜,或扭曲,差不多也到一人来高的位置,就被齐齐的割断了。我骑车从旁边过去,能看到它顶部平齐的割口。白森森,断骨的颜色。工人们开始搬弄梯子,说笑着,转向热热闹闹的下一棵。 我骑了车子,已经过去,头脑里还留着那棵断头桩的样子。觉得他那么傻乎乎的,只是在那里默不作声的站着,也说不上有什么表情。我也确实疑心它已经死了。死了的,能有什么表情? 我再骑车回来路过的时候,道两旁立了两排整齐的桩子了。被割下的,委在地上的那些残枝,大部分也被收拾走了。只残留些绿沫碎斑,风一吹,也会很快的干干净净。只那两溜断头桩子,很古怪的在旁边站着。竟让我觉得很是滑稽。但他们也不哭也不笑,只在那里傻站着。我真的疑心它们已经死了。骑车在马路上,风,放纵又放肆,天开朗又开阔。又,真的少了些什么。 但没有。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候,也或者一个春风春雨的季节吧。它们又长的热热闹闹,得意洋洋。枝枝叶叶又浓郁如盖,在风里吵闹成一团。在天也塞的满满的。真的,就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又活过来了?那断头桩子又活了?好像就在一夜间。 年年如是,我也便见怪不怪。也不再有那些多余的闲思绪。反正就是到了某个时间,有人拿电锯,吱吱,吱吱。那树就成了断桩。再到了某季节,那断桩又成了名正言顺的树。他们从树成了桩只有一日里,从桩成了树,也好像只在一夜间。――也曾停了车子,问一问那拿电锯的师父,那师父说话也电锯一像吱吱嗡嗡的:不能让他们长的高了。这树长的高了,嗯,高了不行。他也没有细说为什么不行。反正是树长的高了,有人不愿意。于是就锯掉,树再长,再锯。 这是个什么样子的季节呢?我的衣服很厚,风还是能从衣缝里钻进去,想对我说些体己的话,只是我并没有太多在意。我发现又被割断的树桩上面,裹了许多头巾儿了。黑色的,白色的,下面还用绳子扎的很结实,也很细致。断头被包扎起来?抚恤规格提高了? 我多了些疑心,就骑车,紧贴了一溜断桩过去。果然,发现一些细处了。那头巾本是一些塑料袋子,有的被风吹破,有的被吹破了又再加包上了一层,有的破了,还没被包好,我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每个平齐的断口处,被植入了四根小枝。只有冰糕棍大小的样子,被一种细心的手法,“种植”到树桩的刀口处。再看那些裹紧头巾的,里面也有四个地方支撑起来,像撑起了一顶小帐蓬。一样的,他们同样被人集体实施了一种手术了。 我又向人多嘴。那师父正一根根的树桩巡视过去,把破裂的头巾再裹上一层。我问他,他正在忙手里的事情。头不回,声音不高,又被风吹的断断续续:……嫁接,……长成“龙爪”……往四周长……加上我的想像,我认为这位师父其实在采取一种殊途同归的办法,就是不让这些树们再接自己原来的品性长得高,而要长成一些人想要的样子。电锯师父用的是干脆利落的断头法,头巾师父用的温情阴险的改嫁法。
辞别那师父,也又开始闲操心,不知这批傻乎乎的桩货,会怎样。 天暖了,又热了。草绿了,花开了,鸟也叫的欢,人也开始出汗,盼凉风。屋里竟也出现了似曾旧识的蚊蝇,开始心安理得又明目张胆的与人亲近狎亵。 同样骑车在路上,两旁的树们别有一些形象。傻立着一截麻灰桩子,头上顶了一撮绿绒绒的东西,宛如一支支梦想生花的秃笔。我有闲心思,也有闲时间,就依次挨着看过去。把这些树们分作几类。 第一类,极少数。断桩上的新植枝生发了新牙,长了新叶。现在初看来,与其他各同类并没有太多不一样。也如小雏鸡似的,怯生生,懵懂懂。但,按那头巾师父的说法,这是以后的新贵。在今后不久的日子里,他将以一个张牙舞爪的活龙活现的形象,出现在一两排土著灰狗中间。那是他们的时代了,将被人们,万千宠爱,叹为观止。 第二类,绝大多。新植的枝,已经枯死。据我猜一猜,是被原肢体愚拗的排异致死的。人们从桩身上,切口旁边,又外生出自己的新枝。好似乱蓬蓬,又欣欣然。我感觉他们也不是抗争的得意,也只是单纯的高兴。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也只是自己高兴。 第三类,有几株。他们老了。禁不起这么多年的折腾,真的就死了。身体没有倒下。树皮成了枯黑的颜色。被斩首后,再也长不新的头脑。也许是经了野火,也许是被不知什么力量拉伤根基。反正就是死了。我甚至枉自多情的猜另一种原因,是他们自杀了。厌倦了这样年复一年的反复,就自断的筋脉,像武侠小说里写的一些高手,打不过对手,也不肯认输。想活,听别人的。想死,谁的也不听。 远远的看去,两排树,准确的来说,也还是两排顶了绿绒的桩子。只看这一截截树桩就颇有些意趣。他们大都并不挺直却又千姿百态:或向一旁弯个弧形,又反转向上了;或斜斜一扭,拧着身子;或显羸弱,或有疤痕,粗的细的,浓的淡的,贵的贱的,活的死的,但都还在天下,风里。说他们在扭曲抽搐,也或者在跳舞。 我能说他们些什么呢?他们在路旁站的时间很长了,还会很长的站下去吧。甚至能长过路人所有的人。他们每天看着我们,也在风里说:唉,这些人们啊……
那是在什么季节?我看到有人架了梯子,拿了电动手锯,吱吱吱,把那树的枝股割下来。随了吱吱声,股股杈杈,枝枝叶叶,就委落一地。那树们也显的瘦了许多,骑了车子往两边望去,树间的天的空格也好像宽阔了许多。 我在一边路过的时候,觉得那人们应当是善意的,应当是为着让这树们在将来过得更好一些,现在需要忍受一些暂时的痛苦。 那些树,也只是被人植到土里,扎根长成的。现在又被人锯开了,他们也不会跑,不会躲避。也没有像传说中的灵异的现象,流出些带了不祥颜色的汁液,以表示他们的抗争。――也许,被人植栽的树,也一定对人是信任的。比如被人牧养的羔羊对人的信赖,或者更甚。 登了梯子,拿锯的人们又再做一件事情,让我很是有些担心了。他们把树头齐齐的割下。从最低处的树杈下面下了锯,吱吱,吱吱。锯的刀从一个地方割进去,有时并不能一刀割透,就把锯抽出来,另换个角度,吱吱,吱吱,又割入,和原来的刀口汇合了,于是,嘎嘎两声,整个树的头,就断掉,从高高的空中一下子直栽下来,咚地一声,直撞到地面上,其间还夹杂了一树小枝杈骨折的声音,“咯咯,咔吧咔吧”。电锯也停了,没有任何声音。那棵本来热热闹闹的树,就只剩下了一根桩子。麻灰的颜色,错杂绽开的树皮,有大树身碗口的粗细,从地下傻愣愣的出来,并不笔直,或弯斜,或扭曲,差不多也到一人来高的位置,就被齐齐的割断了。我骑车从旁边过去,能看到它顶部平齐的割口。白森森,断骨的颜色。工人们开始搬弄梯子,说笑着,转向热热闹闹的下一棵。 我骑了车子,已经过去,头脑里还留着那棵断头桩的样子。觉得他那么傻乎乎的,只是在那里默不作声的站着,也说不上有什么表情。我也确实疑心它已经死了。死了的,能有什么表情? 我再骑车回来路过的时候,道两旁立了两排整齐的桩子了。被割下的,委在地上的那些残枝,大部分也被收拾走了。只残留些绿沫碎斑,风一吹,也会很快的干干净净。只那两溜断头桩子,很古怪的在旁边站着。竟让我觉得很是滑稽。但他们也不哭也不笑,只在那里傻站着。我真的疑心它们已经死了。骑车在马路上,风,放纵又放肆,天开朗又开阔。又,真的少了些什么。 但没有。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候,也或者一个春风春雨的季节吧。它们又长的热热闹闹,得意洋洋。枝枝叶叶又浓郁如盖,在风里吵闹成一团。在天也塞的满满的。真的,就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又活过来了?那断头桩子又活了?好像就在一夜间。 年年如是,我也便见怪不怪。也不再有那些多余的闲思绪。反正就是到了某个时间,有人拿电锯,吱吱,吱吱。那树就成了断桩。再到了某季节,那断桩又成了名正言顺的树。他们从树成了桩只有一日里,从桩成了树,也好像只在一夜间。――也曾停了车子,问一问那拿电锯的师父,那师父说话也电锯一像吱吱嗡嗡的:不能让他们长的高了。这树长的高了,嗯,高了不行。他也没有细说为什么不行。反正是树长的高了,有人不愿意。于是就锯掉,树再长,再锯。 这是个什么样子的季节呢?我的衣服很厚,风还是能从衣缝里钻进去,想对我说些体己的话,只是我并没有太多在意。我发现又被割断的树桩上面,裹了许多头巾儿了。黑色的,白色的,下面还用绳子扎的很结实,也很细致。断头被包扎起来?抚恤规格提高了? 我多了些疑心,就骑车,紧贴了一溜断桩过去。果然,发现一些细处了。那头巾本是一些塑料袋子,有的被风吹破,有的被吹破了又再加包上了一层,有的破了,还没被包好,我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每个平齐的断口处,被植入了四根小枝。只有冰糕棍大小的样子,被一种细心的手法,“种植”到树桩的刀口处。再看那些裹紧头巾的,里面也有四个地方支撑起来,像撑起了一顶小帐蓬。一样的,他们同样被人集体实施了一种手术了。 我又向人多嘴。那师父正一根根的树桩巡视过去,把破裂的头巾再裹上一层。我问他,他正在忙手里的事情。头不回,声音不高,又被风吹的断断续续:……嫁接,……长成“龙爪”……往四周长……加上我的想像,我认为这位师父其实在采取一种殊途同归的办法,就是不让这些树们再接自己原来的品性长得高,而要长成一些人想要的样子。电锯师父用的是干脆利落的断头法,头巾师父用的温情阴险的改嫁法。
辞别那师父,也又开始闲操心,不知这批傻乎乎的桩货,会怎样。 天暖了,又热了。草绿了,花开了,鸟也叫的欢,人也开始出汗,盼凉风。屋里竟也出现了似曾旧识的蚊蝇,开始心安理得又明目张胆的与人亲近狎亵。 同样骑车在路上,两旁的树们别有一些形象。傻立着一截麻灰桩子,头上顶了一撮绿绒绒的东西,宛如一支支梦想生花的秃笔。我有闲心思,也有闲时间,就依次挨着看过去。把这些树们分作几类。 第一类,极少数。断桩上的新植枝生发了新牙,长了新叶。现在初看来,与其他各同类并没有太多不一样。也如小雏鸡似的,怯生生,懵懂懂。但,按那头巾师父的说法,这是以后的新贵。在今后不久的日子里,他将以一个张牙舞爪的活龙活现的形象,出现在一两排土著灰狗中间。那是他们的时代了,将被人们,万千宠爱,叹为观止。 第二类,绝大多。新植的枝,已经枯死。据我猜一猜,是被原肢体愚拗的排异致死的。人们从桩身上,切口旁边,又外生出自己的新枝。好似乱蓬蓬,又欣欣然。我感觉他们也不是抗争的得意,也只是单纯的高兴。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也只是自己高兴。 第三类,有几株。他们老了。禁不起这么多年的折腾,真的就死了。身体没有倒下。树皮成了枯黑的颜色。被斩首后,再也长不新的头脑。也许是经了野火,也许是被不知什么力量拉伤根基。反正就是死了。我甚至枉自多情的猜另一种原因,是他们自杀了。厌倦了这样年复一年的反复,就自断的筋脉,像武侠小说里写的一些高手,打不过对手,也不肯认输。想活,听别人的。想死,谁的也不听。 远远的看去,两排树,准确的来说,也还是两排顶了绿绒的桩子。只看这一截截树桩就颇有些意趣。他们大都并不挺直却又千姿百态:或向一旁弯个弧形,又反转向上了;或斜斜一扭,拧着身子;或显羸弱,或有疤痕,粗的细的,浓的淡的,贵的贱的,活的死的,但都还在天下,风里。说他们在扭曲抽搐,也或者在跳舞。 我能说他们些什么呢?他们在路旁站的时间很长了,还会很长的站下去吧。甚至能长过路人所有的人。他们每天看着我们,也在风里说:唉,这些人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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