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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我的平房生活

2020-09-24抒情散文长歌

我的平房生活在高楼林立的都市夹缝中,有一片简陋的平房区,城市管理者早就看着这一片平房不顺眼了,酝酿了很长时间,准备拆掉它。我就是这片平房区一个住户。昨天下班回家,看到外墙壁上谁用红油漆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之后还在“拆”字上画了一个血红
我的平房生活


在高楼林立的都市夹缝中,有一片简陋的平房区,城市管理者早就看着这一片平房不顺眼了,酝酿了很长时间,准备拆掉它。

我就是这片平房区一个住户。

昨天下班回家,看到外墙壁上谁用红油漆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之后还在“拆”字上画了一个血红的圆圈。油漆未干,淋淋滴血,触目惊魂。

开门进屋,心里一直闷闷不乐。妻子说:终于可以搬进楼房了!是啊,住进楼房一直是她的愿望,起码冬季不用生火取暖,每天不用起大早到公厕排队,不用为时常堵塞的下水道发愁……但是,在我的心里,我喜欢平房这一份独处的安静,喜欢平房这一种原始状态的环境,喜欢人与大地接触时那一份安然踏实。

八十年代中期机关分房子的时候,我也分得了一套60多平方米的楼房。楼房为老式的花岗岩水泥预制板结构,三层,三个单元。我当时住在三单元一楼一室。分楼号的时候,主管正在为谁住一楼而发愁呢。一楼潮湿,前后都有下房遮挡视线阳光,容易脏,没有人愿意居住。当我提出希望要一楼的时候,主管还在用不相信的目光看着我。

其实,我要一楼有我自己的想法。当时,我唯一看中的是那一块三平方米的阳台。住进楼房以后,家家都将阳台封闭起来,唯我没有。当时的阳台上堆满着建筑时遗弃的碎砖断瓦,刚住进去的那年春天,我绕过别家的领地,将废弃物一桶桶拎走,又拎来几桶新鲜的泥土。小小方寸,无法种植什么,或许我就是农民的儿子,我是由原野中走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来的,没有泥土的日子我会迷失自己。所以我喜欢泥土,只为的是在满目灰色满心苍凉中,能时时看到一方泥土的色泽。没想到的是,春雨哂笑处,泥土中现一层茸茸绿影儿,至夏深时,已是一方繁茂蓬勃的绿域了。

我认得出那最高的三株是野菊花,那锯齿般叶子的是蒲公英,而更多的是猫尾巴草和酸溜溜草。我舍不得除掉它们,任它们在季节的变换中茁壮地蓬勃着。

在钢筋水泥的禁锢中,那方寸的绿园给了我心灵极大的安慰,让我度过了三年楼居的杂乱喧嚣的日子。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亲戚家的一处平房要出让,我迫不及待地买了下来。然后又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北方三月,迫不及待地搬到了平房里。

我的平房位置在东山公园的东侧,面积不足70平方米,但它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洗漱室,一件厨房,一小间餐厅。更令人惊喜的是,他有一个不小的院落,足足有60平方米。

随着春天的临近,我对院落的改造工程开始了。我将院子里的水泥方砖一块块启出来,露出黝黑的泥土,然后用红砖做出一个个田畦。望着那散发着馨香的泥土,我仿佛看到了远山的森林,看到了辽阔的原野沃土,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绿色庄稼。我感觉到了一颗心开始灵动活泼起来,在自然的慰藉和滋养下,它顷刻间就能发出芽开出花来。

最先栽种的是几株月季。我在大街上买来了一种盆栽的月季花,回家后,将花盆倒掉,将月季直接栽到地上。那时,我想尽办法收集着各式各样的品种。比方说金黄色的荷兰黄金、娇嫩红艳的卡托尔纸牌、内白外红的丹顶、娇气的白兰地,还有白佳人、大紫光、蒙娜丽莎、明星等。更为可贵的是,有一次去郊区采访,在一户人家遇到了难得一见的黑夫人。这在当时是极其罕见的品种,我喜欢得又是拍照又是索要枝条。没有想到的是,那户人家根本没有将这株黑紫色品种当做一回事儿。在他们看来,只要开花的花就是好花,没有什么区别。看到我实在喜欢,那家男主人找了一把铁锹,三下五除二挖下来送给了我,这实在是让我喜出望外。

不到两年,我已经收集了十多种比较名贵的月季花了。后来,我又在大门外一侧栽种了一株红蔷薇,在院子的东南角落栽种了一株柿子树,在邻近大门的上空架起了几支竹竿儿,上面攀爬上了两棵葫芦秧。在春夏秋三个季节里,我的小院子里香气缭绕,娇艳撩人。特别是某一天春天的早晨起来,一夜细雨,各式花朵争奇斗艳,引得蜜蜂蝴蝶争相翩翩。或者是某一个秋末的黄昏,一阵凉风,柿子树已经点起了火红的灯笼,而整个院子里,已经被花瓣、黄叶铺了厚厚的一层“花垫子”。每每或临窗静思,或身临其境,身心便会接受一次纯粹的洗涤,内心和灵魂深处沉积的尘世污浊就会被荡涤得一丝不剩。

那年我搬入平房的时候,房檐处有一个废弃久了的燕子窝,家里人都说,捅掉算了,说是好些年没有燕子居住了,只有冬天几只麻雀借居着。即便是燕子来了,孵出小燕子的时候,整天拉屎也会不卫生的。但在我的坚持下,燕子窝还是保留了下来。去年春天,随着一阵叽叽喳喳的鸣唱,真的来了两只燕子,它们站在房檐上,似乎是在讨论那个燕子窝的利用价值。好几天,我的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生怕两只燕子飞走了。为此,我找来了梯子,爬上去,将冬天几只麻雀居住时铺在窝里面的干草羽毛之类掏了出来。我想,要是我,就不喜欢别人用过的铺盖,也是一定要换过的。可喜的是,两只燕子和我的心思是一样的,它们在窝里飞进飞出,从新审定了一番,然后衔来了泥土,在原来发白的燕子窝入口处镶了一圈黑边儿,再衔来了干草羽毛之类,半个月左右,四只小燕子竟在我们的惊呼中争相伸出了小脑袋,一个月不到,它们竟振动翅膀,一只只飞上了蓝天。

那年刚刚进入冬天,我的花儿草儿都安然入睡了,鸣唱了三个季节的燕子也飞回了南方。只有几只麻雀和两只花喜鹊不时地落在我家的柿子树上,唧唧喳喳个没完没了。还是一位朋友懂得我的寂寥,他竟在一天的傍晚为我抱来了两只巴掌大的小狗。一只品种是“巴哥”,稍稍大一点儿,我们取名为“叮当”。一只是德国小斗牛,稍稍小一点儿,我们称其为“雨点儿”。两只仅有两个月大小的小狗顿时成了家里的掌上明珠,热牛奶,捣火腿儿,切肉末儿,挤菜汁儿,比当初照顾女儿还精细。稍微大了一点,除了教“叮当”和“雨点儿”游戏外,还要带着它们去遛弯儿。我家的右侧就是一座不大的小山,那里成为了我们嬉戏的天地。原来,我的生活习惯是晚睡晚起,自从有了“叮当”和“雨点儿”后,它们两个每天早晨天还没有放亮就开始准时敲门了,然后我不得不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跟着它们两个漫山遍野的疯跑。看人家身后牵着一只洗得白净的小哈巴,优哉游哉地去遛狗,而我则是被“叮当”和“雨点儿”遛得团团转。每天早晨回家,都是大汗淋漓,身心轻松,不亦快哉!

往往地,生活总会随着时代的改变而被迫改变,我舒展的平房生活最终也会被牢笼般的楼房生活所取代。但是,人不可以离开阳光,不可以离开沃野,不可以离开诸如燕子小狗一样的生灵,更不可以离开花开花落四季轮回。当我们被隔断在防盗的铁栅栏后面的时候,我总是想到了动物园里被人类欣赏的动物的神态:无奈、落魄、焦躁、失望、无助……一旦我们的脸上也出现了那样的神态,谁呢,谁会是欣赏我们的一群?
[ 本帖最后由 长歌 于 2010-5-4 18:2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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