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模样
雪莲正在店铺里忙活,她的手机响了。雪莲的手机里多为客户,不能耽搁,她腾出手来,将手机卡在了耳朵与肩膀之间,歪着脑壳。“喂,您好。”
手机里传来一个女声,“我是街上裁缝铺子的,你的袄子做好了,你过来试一下吧。”
“好,我等会儿就来,我把店里的客户安排好了就过来。”
裁缝铺子的师傅犹豫了一下,说:“你最好能现在就来,我正好跟你留了一点空当,我怕等会儿又没时间跟你修改了。”
雪莲每年要做一个新棉花袄子。虽然尺寸没变,交给了裁缝师傅,但细微之处总有些不合身的地方。穿在身上不舒服,总要修改。
雪莲说:“好,我马上就过来。”
店里的客户有些不解地看了雪莲一眼,事情再紧急,也不能把生意放下就跑啦。
雪莲抱歉地对客户笑了笑,吩咐跟她一起忙活的老公,“我走了啊,你的动作快一点,要保证客户满意啊。”
“好,一定,你去吧。”
雪莲骑上电动车,一溜烟地跑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雪莲有过年穿新袄子的习惯。从小到大都这样,要么买要么做。
雪莲记得小时候,过年前,家里都要请几天裁缝师傅做袄子,做新衣服。父母去抬缝纫机的时候,她喜欢赶路跟着去。父母不允许,怕她夜里走路摔跟头。她说,我跟你们提马灯在前面照路不好吗?父母一想,也是,一只手掌扁担,一只手提马灯,确实累人。小孩子家,腿脚快,提个马灯累不着,就同意了。抬缝纫机,一闹走半夜,雪莲不觉得累。
雪莲的祅子做好了,雪莲一定要试穿。这里紧了要放松,那里松了要收紧。母亲责怪她说:“一个半天就专门为你在耽搁了,差不多就得了,别人还要做呢。”
师傅进门做“尚工”,一般都很赶活,一家人的衣服要几天做完的。
雪莲却不依,“做一回新袄子,就是要穿着舒服嘛?”
母亲犟不赢雪莲,“好好好,你遂心遂意改吧。”
袄子是按照雪莲的心愿做的,所以她特别喜欢穿。过年过过来,天道暖和了,穿不住袄子了,才依依不舍地脱下来收藏。
其实,雪莲把袄子收藏起来也没有用。因为她第二年又长高了,又长粗了,又要做袄子。直到十七八岁,人长成型了,才固定为一个模样。
开头几年,街上还盛行裁缝铺子,乡下还盛产棉花,还找得到布店买棉布。雪莲做袄子,没有为难。这么些年,都成为了一种情结。
渐渐地,人们的穿衣习惯起了变化。防寒衣穿起了太空棉,羽绒服,皮草衣。街上的裁缝铺子少了,有几家也藏到背街角落,只做些缝补换拉链小活。雪莲找到一个裁缝铺子,费了很大的劲,人家还不愿意做袄子了。原因是,棉布买不到了,棉花没人轧了,这些东西过时了,关键是裁缝师傅们都不会做袄子了。
雪莲说:“我来买棉布,我来买棉花,师傅只负责做,得工钱,贵一点无所谓。”
这样说,裁缝师傅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要不,雪莲怎么会连生意都会放下来,急忙赶着去呢。
棉布是雪莲到网上商城买的,人家的网店里有袄子,只卖成品,不卖材料。
雪莲说:“你店里的成品十有八九不合身。”
店主说:“不合身可以调换啦。”
“换来换去太麻烦了。”
好说歹说,雪莲终于说服了店主,才寄来了原材料,自己做。
雪莲来到裁缝铺子里,穿上了新袄子。她平伸起胳膊,试了试腋窝部位,似乎有点紧。她试了试腰摆,又好像有点松。她试了试棉裤,往下蹲了蹲,这个还好,挺合身。
裁缝师傅边改袄子边和雪莲聊天。“很少有年轻人穿棉布袄子了,有点重。只有老年人求热乎,才喜欢穿。”
雪莲笑了笑,说:“我喜欢穿,现在不管是哪一种防寒衣,都比不过祅子和棉裤。”
裁缝师傅说:“那是肯定的。”
祅子按照雪莲的要求改好,又用了两个多小时。雪莲从裁缝铺子里出来,街上开始亮路灯了。
雪莲坐在电动车上,没有急着走。她掏出手机,寻找到一个快递公司电话,拔了出去……而后,又跟母亲拨打了一个电话。
雪莲跟母亲一个模样,可以共用一套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