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姐妹花

　　没想到汽车票这么紧张，没有买到当天张家界去凤凰的车票，为了不浪费时间，我们几个人就买了张家界去吉首的车票，想到了吉首再想办法。吉首是湘西州的首府，去所辖的凤凰县应该方便。
　　我们到达吉首，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在车站下了车，同车的两个背包族的大男孩，看我们没有马上拎包走人，而是立在地下说话，就向我们几个打听如何去凤凰，呵呵，都是同道中人，我们也是人生地不熟，正商量打听道呢。到售票处，营业员还没有下班，告诉每相隔二十分钟就有一趟去凤凰的中巴，可以站内买票，也可以上车补票，无需对号入座的。
　　搭上了去凤凰的车，正是清明小长假的第一天，凤凰的游客很多，下了车，天色已黑，我们第一次来，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最好住在古城的景区里，方便出游，但古城在哪里，却又不知道，拦住几辆出租车，让他们拉我们去古城里找个旅馆住，都被拒绝，他们说拉我们到景区可以，但住处都已爆满，很难找得到的，不愿意揽这个活儿。
　　我们几个怔在路边，顿感天地茫茫，夜色悠悠，无助得很。我们的窘状恰恰被旁边的一个人看到了，这人与我们搭了话：“你们要打出租车就打绿色的，那是本地的。”寻声看去，是路边一位衣者素朴，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她说刚送几位游客去看篝火晚会，正等公交车的，车却半天都没来。我们问她，恰是本地人，借假期帮助家里的旅馆安排客人。女孩说的是普通话，虽是南方妹子柔柔的怯怯的语调，却也充满了关注和热心，大有解我们为难之事的可能，我们便张口请求相助，她果然答应了。
　　一切都听女孩的，打车去南华门下车，在沱江上游找到一处刚开业的旅店，不是太理想，但天色太晚，先住下来是必须的。一起去吃饭，找一个临江搭建的饭店，木制两层小楼，没有遮拦视线的墙壁、玻璃，直接面向风景旖旎的沱江，不曾感觉一丝丝儿的风儿，看着满江灯火和倒蘸的灯影，不饮已有几分微微的醺然。我们知道了这个性格比较内敛、长相白净秀气的女孩姓唐，不过不是学生，而是已经做了八年教学生的老师。
　　我们是外地人，请小唐为我们介绍特色菜，她告诉我们凤凰特色主要是血粑鸭和酸菜鱼，晚上不想吃太多油腻的东西，所以只点了一尾刚从江上打来的鱼，做了酸菜鱼，以及几个毛菜，边看着沱江的美景和放河灯的游人，边饮着当地美酒，边与美丽的女孩聊着天。
　　小唐毕业于湘西某个民族学校，父亲为苗族，母亲为土家族，一家之中把当地两个主要民族都占全了，苗族、土家族占全县人口比例为四分之三。她在一个乡镇中心学校教语文。
　　她虽然是苗族与土家族的后代，但从小生活在凤凰城，已经完全汉化了，对于民族语言和风俗都不是非常熟悉。我们常听常说一个成语，叫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看小唐这个文文静静的女孩，也就明白处子的“静”是怎样一种端庄雅致的状态了，是娴静、恬静、明静、平静，是静女其姝、静女其娈的“静”。
　　对于湘西风物和湘西人情世故的了解，我们多是通过沈从文的散文和小说，印象最深的是《萧萧》，但眼前的小唐与小说中的萧萧完全是不同时代的湘西女子了。萧萧做媳妇时年纪十二岁，有一个小丈夫，年纪还不到三岁。小唐已经过了两个十二岁的年纪，却还是孑然一人，她也不喜欢弟弟型的恋人，说想找个年纪比较大一些的。萧萧在祖父的眼里像个女学生，但她自己对女学生的世界一无所知，而小唐自己做过女学生不说，还从事着教女学生的职业。萧萧听花狗唱那使人开心红脸的歌，被诱做了坏事情，而我们面对小唐，小心翼翼连一句玩笑话都没有开。不开玩笑不是怕湘妹子的辣，小唐一点儿也不辣，虽然她说自己很能吃辣椒，但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泼辣妹子。她更像是一件产自湖南的当代国瓷，那么珍贵那么洁白又那么怕碰易碎，看着赏心悦目，从上至下呈现出流畅的线条，接触之后感觉舒适，光滑带釉在桌上磨擦都不会擦坏桌子那样熨贴，没有算计外地游客的心机，纯朴得就像邻家小妹。
　　让她帮助我们安排两天的行程，她说古城的景点都是承包凤凰旅游的人开发销售的，只卖一百多元的联票，没有单独的门票，可看可不看，最好是随意逛逛古城，看看晚会表演，参观一个苗寨，我们照单全收，就按她的主意办，饭后已近午夜，怕她一个女孩回去不安全，我们中有位女士自己住一间屋，就邀请她留下，明天做我们的导游。她先没有答应，而是打电话给父母，然后告诉我们，父母同意了。
　　第二天，小唐给我们重新联系了新住处，是沱江下游方向的小木屋，走在热闹的古街中，似乎在穿越古今的时空隧道，古色古香的古建筑，女的背着小背篓，男的带着斗笠扛着扁担，透着古朴的气息。一个个密布的酒吧、一个个欢迎使用银联卡的提示，又昭示着这是洋溢着现代文明的地方。小木屋临江房间，阳台上有藤椅、小圆桌，对面看过去就是万民塔，向下不远是沈从文墓地。载人的带篷游船穿梭往来在沱江碧水之中，花鼓声歌唱声不绝于耳。与我住一间屋的朋友一眼就相中了这地方，“晚上咱俩一定弄点酒，在阳台对着春江花月夜，一醉方休。”
　　乘舟泛于沱江，绝对是种享受，沱江无风无浪，岸边有当地浣衣洗菜的女子，江中有红男绿女的游客，艄工随口就能唱上几段民歌或流行歌曲，惹来欢呼声和掌声。
　　小唐带领我们在古城里参观游览，没有进入几大景点，却又无处不是景点，无处不是风情。
　　当我们相中一件商品，不知价格是贵还是便宜时，她上前用湘西方言说几句话，听得我们在半懂半不懂之间，结果是价钱就如膨胀的大气球被扎了个小孔，自由落体般降下来一大截。
　　我们想看什么，她领我们三拐两绕准能找到最大的店铺看最好的商品花最合适的价钱。不过，她也为我们遗憾，有说法到凤凰不去赶场不算是真正到过凤凰，可惜这两天都不是凤凰的集，我们见不到很多具有民族特色的产品和苗家少女争奇斗艳的盛况了。我们以为，物忌全盛，事忌全美，有一些遗憾也很好，可为下一次再来凤凰留一些想象的空间。


　　在听涛山下凭吊了沈从文墓地，见识了不同凡响的天然石头墓碑；壁辉门下听流浪艺人自弹自唱，领略了“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经过了许多家接受过中央电视台各套节目采访过的王氏张氏贾氏姜糖店；路过为了维护民族尊严怒斩外国不法传教士的一品钦差大臣贵州提督田兴恕将军故居门前；穷究了为什么不临海而有天后宫的缘由……小唐带我们把凤凰的美景一一收入了镜头，也珍藏到了心头。
　　中午在凤凰最有影响的大使饭店吃饭，因画家黄永玉曾经在此招待过德国大使而得名，吃了最有名的血粑鸭、酸菜鱼、罐罐菌炒肉、蕨菜腊肉等，凤凰几乎所有饭店的菜单都一样，师傅各人的手艺不同而已。小唐不喝酒，我们没有勉强，说下午不能陪我们继续游览，因为他们学校的校规，住宿的老师周日晚至周五白天都必须在学校，不可离开。
　　至于我们接下来的游程，她让堂妹陪我们做向导。我们想给她导游费，她不肯要，说为我们买“魅力凤凰大型原生态民俗篝火晚会”和“苗人谷”的门票，已经有差价在里面了，并准备从中拿出一部分给堂妹。我们感叹她的朴实和直爽，但不同意由她付费给堂妹，那样我们太愧疚了。
　　中午小憩，下午她的堂妹直接来到我们所住的旅馆，继续领我们游玩古城，反正姐妹俩都姓唐，又只有一个人陪我们，我们还是叫她小唐，也不会引起误会。
　　小唐从体态上与姐姐不相像，略显丰腴，我们中有人说她“很丰满”，她暗自不悦，说原来不这样的，那时很苗条，这次从工作的长沙回家乡，目的就是减肥。我曾在报纸上读过，胖人比瘦人乐观，小唐确实较为开朗。这个做妹妹的，比姐姐要显得娇憨和健谈。当知道她已经在长沙有了男朋友，我们打趣她，“是不是给男朋友放了蛊，他才迷上你了？”“才不是呢，那时我还不胖。我们从小就汉化了，都不懂放蛊的。”
　　姐妹俩都不说苗族语言，一口湘西汉语方言，就能在古城里享受当地人的种种优惠待遇了，如买游览票打折，到商店买东西能问到底价等。
　　游到晚上，我们邀请小唐陪我们一起去看民俗篝火晚会，她也答应了，到了凤凰，有当地人在，让我们感觉特别塌实。不过她不与我们一起进场，因为她堂姐及时发手机短信告诉我们，她妹妹单独进来，才能买到低价票或不买票，让我们再次感慨姐姐的细心和周到。我们很认真地对号入座，是偏僻的看台。小唐进来，问我们为什么不到中间，观众人不是太多，不需要对号的。


　　看样子小唐也不常来看演出，当表演到赶尸的舞蹈时，全场熄灯，戴着极度恐怖的狰狞面具，演员走到观众席互动，小唐与我们之间的女士吓得抱在一起不敢抬头。
　　第三天去苗人谷苗寨，小唐按时来到旅馆门外，张伞等我们出来，本来想请她一同吃早饭的，她说减肥不吃的。在去苗人谷的中巴车上，苗族导游小阙为我们介绍旅游景点教大家学习几句苗族问候话时，问有没有苗族的游客，小唐暗自制止我们说破她的身份，大概是身为苗族人不懂苗族话觉得不好意思罢，小唐质朴得可爱，我照相时无意中镜头对准了她，她急忙用手掩住脸。
　　从苗人谷回到凤凰，小唐又陪同我们一行中的女士逛街，一直到华灯初上，始终没有叫苦叫累，并有些得意地说，她每天早晨都要爬南华山的，并询问我们几个爬山的速度，大有较量一番能稳操胜券的把握。
　　晚饭时，她与姐姐一样没有喝酒，但理由却不同。她说凤凰人保守，她的父母也保守，她的堂姐一直不出凤凰也比较保守，她保守的父母不允许她在家喝酒的。问她在长沙喝酒么？她说喝，白酒、红酒、啤酒，什么酒都喝过，只是在家不行。说起她恋爱的经历，也毫不隐讳，男朋友是哥哥的朋友，但男朋友每次到凤凰，都住宾馆，不能与她一起住家里的。我们逗她：“那么在长沙可以住一起么？”她满脸认真的回答，“当然不行了，结婚前是不可以同住的。”

　　问小唐喜欢哪里？长沙还是凤凰。她毫不迟疑地选择长沙，因为长沙可玩可逛可买的地方比凤凰多得多。但又补充一句，她男朋友更喜欢凤凰，经常周五开车来凤凰，周一再回长沙。我们提出，自己驾车会不会太累？她笑了，告诉我们，每次男朋友都是两个人来，另一个男人也有在凤凰的女友，所以轮流开车就不累了。呵呵，凤凰城里有凤凰，喜欢凤凰，喜欢凤凰城姑娘的人还是大有人在啊！
　　第四天，我们就要离开了，妹妹坚持要送我们去客车站，说也受了姐姐的委托。还是很早就等在旅馆外的石板街上，让我们很感动。不过更感动的是，小唐姐妹送我们每人一个苗族特色的挎包，这是因为陪同我们的女士逛街时，女士在一个店铺看中了这种挎包，很喜欢，回头却忘了在什么地方，没想到小唐姐妹这么有心。
　　妹妹一直打车把我们送到客运站，送上了长途大巴，方才离开。
　　凤凰许多的景色让我们惊奇，凤凰独有的情调让我们留恋，凤凰人，尤其是小唐姐妹的真诚、热忱、大方、细致，让我们更难以忘怀。
[ 本帖最后由 运涛涛 于 2010-4-28 21:0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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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4-27 22:17 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