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河》2022年第9期|周亚妮:抉择
2023-11-05小说天地周亚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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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将至,虽已立春,却寒意愈浓。冷风像享受限时狂欢的困兽,四处肆虐嘶吼。
金御家园封控区,两辆警车停在小区外,站岗的保安也变身大白。蓝色的应急帐篷里,几个即将进驻封……
春节将至,虽已立春,却寒意愈浓。冷风像享受限时狂欢的困兽,四处肆虐嘶吼。
金御家园封控区,两辆警车停在小区外,站岗的保安也变身大白。蓝色的应急帐篷里,几个即将进驻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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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将至,虽已立春,却寒意愈浓。冷风像享受限时狂欢的困兽,四处肆虐嘶吼。
金御家园封控区,两辆警车停在小区外,站岗的保安也变身大白。蓝色的应急帐篷里,几个即将进驻封控区的人正在全副武装。
他们并不都认识。这里面有社区的干部,有志愿者,也有像孙科、小蕊这样从其他低风险街道过来支援封控区的。“年关将至,要尽快控制疫情扩散蔓延,全区上下一盘棋,保障群众健康安全”,这是区里的要求。
作为新人,小蕊被派到一线参与防疫。两个月前,她从新闻系研究生毕业考进新安街道居民科。考官问,为什么想考基层?小蕊回答:为了报答当年救过自己的基层干部,那是自己心中的光,想沿着这光一路向前。
话倒不假。三年前,一名基层干部执法时救了她。小蕊挺想找到那人,道声谢。有同事提醒,三年前救过你的人,现在或许是个科长,甚至是副主任,街道就这么些人,利用排除法不难找到。小蕊心里有了盘算。第一个排除掉自己的科长孙科,理由很简单,他走路一瘸一拐,不具备救人的能力。
除此之外,在小蕊看来,孙科也不具备救人的胸襟。就像上次,她熬夜写完帮扶困难群众专刊,孙科虽夸了几句,但最后几句批评却掷地有声:“华而不实,要多学学以前写的。”小蕊一直是尖子生,尤其论写作,更是拿奖不断。对这个评价,她满脸都是不服,当即嘟囔:“我文章是拿过奖的,可能你不会欣赏。”孙科摇摇头说,要锻炼、要提高。那一刻,小蕊觉得孙科像面拦路墙,还是沉砖破瓦砌成、年代久远、青苔满墙的那种,专挡年轻人的道。
没想到这次支援封控区,孙科也来了,他其实有千万个理由拒绝:比如,身为科长得主持科里日常工作,离不开;再比如,年纪大了,冲锋陷阵可以让年轻人上;还比如,腿脚不便,身体吃不消。可他就是来了,还跟小蕊分在同一个封控区。
应急帐篷内,小蕊向后退了两步,与孙科拉开距离。她拿起一套防护服,一边回忆起教学视频说的,一边偷瞄别人的动作,有样学样:展开防护服,先套上脚,一只,另一只,将防护服朝上提,再拉上拉链。她张开手指穿过细密的发丝,胡乱捋了两下,盘起长发,将它们完美保护在防护服下。
几个同事穿戴完走了出去。孙科也已变身大白,却不急着走。是想在这里等着揪自己的错?小蕊加快动作,套上最外层的鞋套,戴上帽子、手套。
“鞋套口、袖口要用透明胶封好。”孙科递来一卷透明胶带。
“哦。”小蕊心想,果然是等着揪辫子。
一只手固定,另一只手胶带一缠,鞋套口被紧紧粘住。只是粘袖口的时候,总有些不太顺手。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小蕊抬头,孙科正招呼一个姑娘去帮她。小蕊一时愣神,所以,他并不是等着找茬?
2
这个小区都是八十年代末盖的六层板楼。封控区三、四号楼在小区最靠西的位置,有三十多户居民。蓝色围挡几乎一夜之间从地里钻出来把这里围了个严丝合缝,只留个不起眼的小门。
一进去,孙科扬了扬手,把几人聚到一起。他是组长,组员除了小蕊,还有另外两个年轻小伙。一模一样的白色防护服,分不清谁是谁,只能靠身前黑色记号笔歪歪扭扭写下名字。
孙科扯大嗓门:“我们主要做两项工作,第一件是每天收走生活垃圾,第二件是送快递。”他一顿一顿走向堆叠的纸箱,肩膀稍斜缓缓蹲下身,嘴里说着,手上动作麻利。一手拿住垃圾袋颈口处,另一只手一圈一圈缠绕,“呲——”,胶带一封,一个鹅颈式扎口。
从扎口、消毒到垃圾封箱,孙科动作熟练、一气呵成,却又透出股子别扭劲。即便隔着层层防护,小蕊看不见其他人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孙科做动作时,旁人怔住了一刹那。有人从身后拍她,是同组的杰哥。“这是你的科长?他都这样了还来,图什么呢?”他是辖区单位的下沉干部,看来打听到不少。接着又说:“别是为了抢功,他动嘴,我们出力,那咱们可惨啰。”
这话说到了小蕊心坎里,她也忧虑。犹如一面灰霾的穹顶渐渐将她笼罩,而她,只是其中一只小小的飞虫,既然无能为力,唯有随波逐流。
此时,一个大白腰间系个黄色塑料袋,侧身走进小门,是入户做核酸的护士。她说话声音很轻,温柔的语调被卷入风里吹得稀碎。小蕊听出几个关键词,大意是,让他们出个人跟着入户帮忙登记。杰哥一个步子冲到前面:“我来。”孙科满意地点头,小蕊也庆幸。这个杰哥,还有另外一个青年,看样子还是能指望的。
按照孙科的安排,小蕊跟另一个青年一起,负责四号楼的垃圾。刚开始,小蕊对这些形态各异、干湿混杂的垃圾有几分嫌恶。但居民很好,总把垃圾袋封得结结实实。重重口罩,也让她完全闻不到异味。那青年声声蕊姐、蕊姐地叫她,她很是受用,装出副大姐的样子,硬着头皮蹲下,伸直手臂,别着身子去捡地上的垃圾。青年倒是熟练,有模有样、游刃有余。小蕊夸他,青年说:“我跟孙科之前在另一个封控区就合作过。”
这么说,孙科已经不是第一次到封控区了?
两人正在将垃圾封箱,孙科独自从另一栋楼出来,一手拿着消毒桶,一手提着塑料袋。青年眼力见儿极好,跑上前帮孙科分担了重量。孙科一瘸一拐,逆风而行,身上白色、黄色无规则地交叠着,风扑来,防护服“嗦嗦”往后一摆,就像个孤勇者。这一刻,一股莫名的愧疚感袭来,瞬间吞噬了小蕊之前的情绪。
3
汗水在蒸笼般的衣服里发酵,顺着肩胛,流过背脊。还没来得及休息,他们的第二件任务又来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停在挡板外,车厢里放着封控区的快递。孙科冲在第一个,推着手推车,一车车往里送。青年紧随其后。小蕊负责把快递分楼层放到两张桌子上。桌面不大,同一楼买的东西,或者是一家买了好几样东西,就只能重叠着放,越堆越高。孙科当即决定,先送一批。
他选了楼层最高的那一摞,连提带挎带扛,一顿一顿朝楼门走去。做这些时,他就像条件反射,收垃圾也是,现在也是,好像选择难度更高的游戏副本,就能获得更多经验加成一样。
杰哥送走做核酸的护士,走到小蕊身边,半边身子斜靠方桌,一副慵懒的模样:“他们人呢?”小蕊回答:“上楼送货了。”他哦了一声,一条腿晃晃哒哒,没半分要动的意思。“麻烦让一下。”小蕊客气地说。杰哥站的地方,正好挡住了她要分类的快递。
这些东西大多是食品,有米面油、肉蛋奶、蔬菜水果,也有些生活用品,以及保障组专门给楼里的特殊人群买的药品。有那么几家人,或许是家里人多的,一次性囤足一个月的量。眼下,地上就堆着几件包装完整的大件。
孙科和青年送完下楼,脚下慢了不少。看见地上的大箱,孙科蹲下想一把抱起,却低估了重量,险些一个趔趄。“这是60斤东北大米”,小蕊提醒。青年眼疾手快,紧跟着蹲下,两人抬着又进了楼门。消失前,孙科说了句“这里只小蕊留着”,言下之意,让杰哥该干嘛干嘛去。杰哥依旧一副散漫的样子,挑了一个小袋子,提着走进另一栋楼,与先前主动报名帮忙的样子判若两人。
四周空无一人,安静得只听见风声。小蕊突然想试试,选个高难度副本,真能获得更多加成吗?她深吸了两口冷峻的空气,弯腰抱起了一大箱橙子,准备上五楼。这种八十年代末建的板楼,楼道逼仄,虽然一级楼梯高度不高,但是每层之间楼梯级数却不少。一开始小蕊还能撑着劲儿往上爬,后来只能上一层,歇一层。
孙科遇见她,嘱咐道,“量力而行,上楼慢点。”青年站在后面,远远竖起个大拇指。
这感觉似乎还不赖。
4
春节临近,街上又热闹起来,处处是置办年货的人。即便因为疫情,囤着也只能自家消耗,家家户户还是愿意买,就像不可或缺的仪式。封控区居民虽说出不去,却不妨碍他们参与的热情。年轻的会选择在网上下单,不会网上购物的老人,社区有专人对接需求。街道也给居民准备了年货礼包,只是物资到得晚,需要安排专人值守。孙科知道时,正带着人给紧闭的楼门贴春联,他没有当即表态让谁留。
小蕊是不愿留的。这里只有顶帐篷,没床,晚上降温,她可熬不了。一整天,她都特意离孙科远远的,他去东她就往西,他进三号楼,她就去四号楼,就怕孙科想起自己。杰哥似乎与她想法一致。
路灯亮时,大雪不期而至。地面就像吸铁石,雪花倏地一下,全被吸附下来。送完最后一趟,孙科就准备送走三个年轻人。青年本想留下,怕他腿吃不消。孙科摆摆手,让他好好休息,明日再战。两人你来我往一番,像抢个香饽饽,让人以为,今晚会有什么奇遇。
奇遇也算有吧。封控区居民今晚着实忙活了一番,有人在门口放了小太阳,有人贡献了超长的插线板,还有人在门外放了牛奶。小蕊是在居民群里知道这些的,她拇指迅速向下滑动,终于发现了事件的源头。
群里有人发了张照片。伴着路灯的微光,雪花染上层浅粉,定格在扑向大地的瞬间。两个大白站在帐篷外,薄薄的水汽、微弱的灯光、漫天的飞雪萦绕在他们身边。小蕊认出,他们一个是孙科,一个是通宵值守的社区干部。于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居民想方设法要给两个人送去些温暖。
这一夜,小蕊做了个梦。仿佛回到三年前那个夏天,她拿着DV在街上闲逛,看见几个城管聚在一个洗车点门前,正在执法。她按下录制键,不知不觉,越走越近。突如其来的推力猛地将她推倒在地,一辆轿车“咻”一下与她擦身而过。一个穿制服的人倒在她身旁,他刚才救了她。曾经,那张原本模糊不清的脸,突然之间,一帧帧聚焦,赫然出现了孙科的脸。小蕊一下子睁开了眼,后背渗出层薄汗,这真的只是梦吗?
5
天色从朦胧到澄明,小蕊翻来覆去,无法再入眠。雪还在下,道路上、树杈上、应急帐篷顶上都是。帐篷最里的一圈,因为有人走动,雪变成滩黑漆漆的泥。帐篷门帘向上卷着,一台小太阳,在角落发出微弱的光。
帐篷里冷飕飕的,就算裹在防护服里,只要待着不动,也生出股寒意。孙科坐在折叠椅上,弯腰捯饬身前满当当的物资。鸡蛋、牛奶,还有几种水果、蔬菜,按照他们的品类,整齐排列。这是他们今天上午的送货任务,每家都有,中午之前要全部送到。
“按户先分好,男的去送,小蕊负责把东西推到楼门前堆着。”孙科一开口,嘶哑的嗓音混着些熬夜的疲惫。
青年响应速度最快,杰哥左顾右盼、慢哒哒的。孙科双手一拍大腿,用力支撑着站起,他推上手推车,走出帐篷。雪变成冰,坑坑洼洼的,推车的人手和腰要配合用力,有的地方滑,要匀着劲稳住车轮,有的地方得费力朝上推。直到冰面被推出几条清晰的车痕,他才把小推车递给小蕊,自己又带头上了楼。
说实话,小蕊这下还挺感动的。孙科明明熬了一宿,自顾不暇,却还想着帮她。沿着孙科辗出的车痕,小蕊再推时,确实省力不少。就是他吧?会奋不顾身去救人,会因为救人伤了腿。小蕊脑子里,一个声音反复响起。
她想去找孙科问问,帐篷里却只看见杰哥坐在折叠椅上,身子后倚,双脚自然伸展。起初,小蕊以为他身体不舒服,特意把小太阳挪得离他更近些。杰哥“噌”地站起,拿出一张手机照片放在她眼前,“看,我们之前几个人在棋牌室玩的照片,很近,过了这阵一起去玩。”小蕊心下一惊——按规定,棋牌室应该都处于暂停营业的状态。杰哥看出她的疑虑,扬声说:“哥有办法。”又踱步瘫坐回折叠椅上。
听着这些,小蕊心里像有块石头,堵得很,至于为什么,却也一时说不上来。她索性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雪停了,气温还是低,周围静悄悄的,只听见帐篷里传来争辩声。一个嘶哑破裂,每一句都喷着火,是孙科!另一个慵懒恣意,偶尔搭句腔,是杰哥。小蕊本不想多听,她甚至特意挪了挪,弯腰捡起一根断掉的树杈,在落满积雪的小桌上写写画画。可帐篷实在不隔音,那些话便又都灌进她耳朵里。孙科正在批评杰哥,主要是关于他这几天的表现。说他入户核酸采样时,偷偷记居民电话,加人微信,骚扰居民;说他年纪轻轻,暮气沉沉,惯会偷奸耍滑,做起事还不如老头子和小姑娘;还说他这工作态度,极为不称职,影响全组人,影响所有大白的形象。
最后,孙科说,“你选择了这身衣服,却又对做这件事毫无乐趣,我今天说你,你开心吗?既然选择干了,为啥不认认真真的干呢?”帐篷里一阵沉默。
6
午饭时,一条社区工作群消息吸引了小蕊的注意。本来工作人员每天会在群里发布当天的涉疫点位,但今天这个发信息的人特意用红色圆圈进行了标记。这说明,这个点位离他们很近。她放下一次性筷子,把手机往眼前一凑,单击图片放大——1月27日,鸿运茶艺棋牌,后面是括号标注的小字,确诊曾到访。
小蕊属于跨辖区支援,她并不住在这附近,而且无论是品茶还是棋牌,她都不擅长。但这个地名,她却耳熟得紧。小蕊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直到听见杰哥一声咳嗽,才猛然想起,那是杰哥提过的,他上周去过的地方!
“嗡—嗡—”又一条新的消息提示:“鸿运茶艺棋牌”老板因违规开业,已被立案侦查。如前往过这些场所,请主动向社区报告。
小蕊斜睨了一眼杰哥,正对上他飘来的眼神。接着,杰哥起身拿起手机匆匆走了出去。像,实在是太像了!小蕊心里愈发笃定,杰哥去过这个地方,极有可能还是密接。这绝对是大事!小蕊给工作群设了置顶,如果大数据排查到他,又或者他主动报告,群里一定会有动静。
一整个下午,她时不时就看看手机,但这风平浪静的表象,让小蕊更加惴惴不安。她心里拧巴成一团,既想开口问个清楚,又怕自己一知半解落下埋怨。直到孙科察觉到小蕊的异样,她这才把这些事告诉了孙科。
小蕊说得含糊不清,好几个关键信息她都有些犹犹豫豫,用的都是“我猜”“应该”“可能”等字眼。孙科听得认真,关键时刻点头表达同意,还专门问小蕊是不是确定同一个地方,是不是确定同一天。小蕊又答,应该是。接着说起一些她的推测。“我猜,杰哥会不会怕被人说打牌不好,而且还是偷摸找地方,明知故犯。”小蕊最后问,“是不是要立即报告……”
原本她不想把这些告诉孙科,他们刚吵完架,她担心孙科还在气头上,不够冷静。显然,她想多了,孙科听完,摆摆手,哑着声说:“这事交给我,你别管了。”
小蕊点点头。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孙科和杰哥在她心里的印象完全逆转了。孙科才是那个靠谱的人,从他的一言一行间不难发现,他说出的话,就必然会兑现。人们似乎天然地喜欢向这种人靠近。
小蕊再看见孙科时,他坐在雪地里,垂着头,一手撑着后腰,一手向后伸直支撑身体。杰哥愣愣地立在一旁。小蕊怕两人动了手,急匆匆走过去挡在中间。不一会儿,杰哥跟着个社区干部悻悻地离开了。
“这是?”小蕊问。
孙科缓缓开口:“这事小杰已经主动跟社区报了。”
“那您?”小蕊又问。
孙科支撑着站起,随意地说道:“我就是自己是不小心滑倒了,没什么事,赶紧干活去吧。”
7
时间一晃神就过去了。几抹稀薄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白茫茫的冰面,反射出银色的微光,坚冰慢慢消融,消失在地面。金御家园封控区内,小蕊他们几个正在整理桌上的货物,准备再送一趟。孙科吼了一嗓:“送完这趟,都去社区吃饺子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以前这天晚上,街道干部们会通宵值守,分散到各个社区,拿瓶矿泉水,把各种平房院落、犄角旮旯逛个遍,查禁放。等到燃放高峰期过去,差不多夜里一点,大家再聚在社区,一起吃顿饺子,互相祝一声新年好。孙科说,小蕊没赶上那时候,饺子变成速冻的了。小蕊也没想到,她毕业后的第一个新年,会以这种方式度过。但她笑着回答“会赶上的”。
小蕊收到杰哥的短信,除了祝福,他委托小蕊向孙科转达一句谢谢,感谢孙科帮他主动报告。他只是次密接,正一边居家,一边帮着在电话里做流调。
看着一旁吃饺子的孙科,小蕊问出心里困惑已久的问题:“孙科,你的腿,怎么会受伤呢?”
“之前在城管的时候,抄非法洗车点,撞着了。”
小蕊心下一惊,事对了。她忍着激动,又问:“那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没好?”
“一年前的事吧,医生说是休息不够,所以没好利索。”
时间对不上!小蕊机械地点着头,浑身都透着股失望劲儿。
孙科直愣愣看着她,半晌,才开口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面试时说过,想找到当年救你的人,那人并不是我。不过,我猜想,你想找着他并不容易。一个是因为时间太久,另一个,那种时候冲过去救你,是每个基层干部义不容辞的选择。”
这番话小蕊感同身受。虽说没有找到当年救她的人,但她却找到了这样一群人,一群义不容辞往前冲,关键时刻靠得住的人。她那颗年轻的心,也因为身处其中,被某种共通的情愫点燃而狂跳不已。即便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也真切感受到身上被激发的能量和责任。
青年凑近小蕊,想跟她来一场友谊赛。两人一人一栋楼,看谁先送完。青年轻松调侃,“要不让女生先送几户。”小蕊回答:“不用,别小看女生,特别是基层的女生。”经过这几天,她爬起楼稳了很多,心跳气喘不像之前。她熟练掌握到某种节奏,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刚好。小桌上的东西越来越少,两个年轻人正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上稳步疾行。如果此刻有个热量探测仪,那一定能探测到在这片零度以下的空间里,他们正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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