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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表匠(节选)

2023-11-05小说天地南翔


顺着新园路往里走,窄窄的一条小巷子往北折过去,抬头是一个与小店铺不相称的大木板招牌,招牌镌有三字隶书:钟表匠。

一个颅顶虽还繁茂,头发却已一片花白的老者,低着头,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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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新园路往里走,窄窄的一条小巷子往北折过去,抬头是一个与小店铺不相称的大木板招牌,招牌镌有三字隶书:钟表匠。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个颅顶虽还繁茂,头发却已一片花白的老者,低着头,老花的左眼上夹着一只放大镜,全神贯注地在清洗、调试一块机械表。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钟表匠就姓钟。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七八年前初夏的一天,个子矮小、一头黑发染得与面容不相称的老周来修表,看着招牌上“钟表修理店”五个字自言自语道:“店名也太直白了。”言谈中得知店主恰好姓钟,他略一蹙眉,拍手道:“那就叫‘钟表匠’好了,既是姓,又是你修理的对象……”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过了两三天,老周手握一个卷筒,打开一张皱巴巴的半生宣,竖写了“钟表匠”三字隶书。老周面露羞赧道:“我给你写了店铺的牌子,你看看合用吗?”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见三个字写得虽显纤细,却横平竖直,工整有力,不由得跷起了大拇指。老周很高兴,就像一个总是挨批的孩子,忽然在大会上受到老师的表扬。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上了年纪的男人交友,跟孩童有些相似,最易从细节中获取养料。老周取店名、送店招的细节,深深地鼓舞了性格内向的老钟。打那以后,老周隔三岔五过来吃茶、闲聊。巧的是,两个人还是同庚。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那天过五一劳动节,老钟没歇业,叫老周来吃午饭。几口白酒下肚,各式卤菜也吃了几箸,老周用手背揩过嘴角,问:“1601年,意大利人利玛窦第一次走进紫禁城,带了很多稀罕之物敬献给万历皇帝,如圣母像、八音琴、自鸣钟,还有世界地图。你晓得皇帝最中意什么?”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见同庚卖关子的得意劲儿,有意往偏冷门的地方猜:“皇帝老儿一直以为中国是世界的中心,看到地图,只怕会大吃一惊吧?”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你讲的一点没错。”老周道,“但皇帝老儿最喜欢的是一大一小两座自鸣钟。两只钟表都刻上了汉字,钟盘外都有一只手指示时间。万历皇帝爱不释手。利玛窦要调试钟表,养护钟表,一个洋人进出紫禁城,就通了方便之门。”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这几十年,我也陆续收购了一些旧钟表,改日请你看看。”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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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听说,同庚的旧钟表收藏在晒布路边上一个老旧小区里,便答应随时可去。此前,老周听老钟讲,自老伴去世后,他已经跟儿子一家一道生活了十多年,便断然回绝了老钟让自己上门去坐坐的邀请。老周说:“你跟儿孙在一起,我大大咧咧的,就不去了,免得讨人嫌。”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便不再勉强。老周还主动告诉他,自己就一个儿子,平生教子无方,儿子因为嗜赌,把一个好好的家败得干干净净。自己退休太早,勉强拿一份社保,仅够赁房独居。在讲到老婆时,他也有清醒的自责:“那时我好吃懒做,又酗酒,她看我无可救药,就狠心抛下我和儿子,跟人家走了。”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心想,儿子莫不是随了你?嘴里却说:“我看你现在不是这样啊!”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道:“鄙人早已痛改前非。退休之后,我做过搬运工,给单位看过大门,守过仓库。有酒喝,我也没醉过!每天坚持冷水浴,早晚跑步,拼的就是身体好!”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喜欢看他调子高昂,即便带着浮夸,也自有一份鼓舞,不喜他的低沉,赶紧给他倒酒道:“我其实羡慕能吃能喝的人,这样的人都有劲道!”老钟之所以这样表达,是窥见老周喜爱来这儿边吃边聊,又不想白吃白喝,每次都会带点小东西过来,两斤砂糖橘,或者两斤洗净的荸荠。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小心呵护他的自尊,在他明确表示不愿意去儿子家之时,也向他敞开了自己的钟表收藏。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两周后的一个周日,老钟带老周来到距离老街一站之遥的晒布路。拉开锈迹斑斑的铁门,登上四楼,门口钉了一块牌子:有闲斋。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在门边立定,摸着下巴吟道:“无空道里两位匆匆客,有闲斋里一个大忙人。”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是老式小区里标准的两室一厅,面积不大,三间房都放满了挂钟:有德国的三塔五音座钟,法国的皮套座钟,日本的铜方钟,20世纪40年代美国制造的二十四小时座钟……一溜儿屉柜里,则摆满了各式老表。窗前,一座紫檀镂花的座钟足有一人多高,上面是菜盘一般大的钟盘,下面垂吊一个拳头大的金色钟摆,前后还有两个小钟摆,铿然作金属声。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钟王啊!”老周站在窗边问老友,“在哪里淘到这么多旧家伙?是不是把这么多年的退休金都投进去了?”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不好跟他述其详,眼前这个钟王并不是最贵的,他的退休金不低,还有一个做外贸公司的儿子尽孝。这些都没法给老周讲。老周的职业生涯跌宕起伏,如今拿的社保不及老钟的三分之一;更兼一个儿子常进出看守所,孙儿的抚养费便得从老周不多的养老金里挤出来。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二人曾相约从罗湖桥过关,去九龙尖沙咀、中环皇后大道等几个旧钟表店观赏。看到心痒难熬,且价钱还合适的,老钟过两天会单枪匹马再去一趟,悄悄买走。他不能当着老周的面刷五千元以上的货款——灯红酒绿的香港百物昂贵,原本就玩心重、情意重的老周钱囊羞涩,自尊心又太强。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记得在摩罗街,老周喜欢上一只纪念版的仿百达翡丽怀表。“据说,原版诞生于1933年,是一只18K黄金,有九百多个部件,功能复杂的手工怀表。在1999年的苏富比拍卖会上,此物以一千多万美元成交。”老周在钟表店柜台前滔滔不绝,把一众营业员都惊住了。他们打电话给老板,同意降价百分之二十,把这种带有限额版编号的表,卖给眼前这位识货人。尽管钟表匠委婉表示,过个把月便是老周七十二岁生日,愿意借此机会送一只他的心爱之物作为纪念。老周依然坚决摆手道:“贵重之物不可轻受,折煞一把老骨头!”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此刻,面对“有闲斋”陈列的这么多老物件,老钟忽然后悔没事先做一些敛藏。不晓得老周是否看出来,其中便有二人在香港看过之后叹息告别的钟表。老周抱着膀子一一看去,偶尔做两三句点评。老钟不时在旁边睨他,一圈儿看完,未见他眼露惊奇,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放下。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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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末的一天,老周快步走进商城,来到钟表匠的店铺前,却见不同寻常的一幕:店铺没开门!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想起,老钟前一段时间说胸口有一些发闷,夜半也会闷醒过来。老周提醒他日常服用一些速效救心丸,床头也要有硝酸甘油片,以备不时之需。此外,最好去医院做个心脏CT之类的检查,他可以陪老钟去做。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站在街中打电话,几次都没人理睬。回转去乘地铁,刚到台阶边,电话打过来了,正是老钟。他说昨晚小中风,就近住在罗湖中医院。老周一惊,要过去看他,老钟犹豫道:“过几天吧,医生讲这几天要做检查,要稳定,最好电话都少打。”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挂了电话,老周回味老钟的声音,虽然疲惫一些,却与平日一样清爽,不像他先前的一位朋友,中风后讲话呜哩哇啦的,心便放了下来。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三天后的一个上午,老周去医院看望老钟。老钟告诉老友,那天半夜起来撒尿,脚不听使唤,走得迤逦歪斜。心下紧张,嘴里就叫喊起来,好在与儿子、儿媳和孙子同住。进医院做了核磁,左脑一根小血管堵塞,吃点药,扎扎针,一周左右就可以出院了。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道:“几天不见你,还是见老了,胡子拉碴的。”说着便从身边的床头柜里,扒拉出一把电动剃须刀来,给老钟剃胡须,修鬓角,剪鼻毛。老钟闭着眼睛,很受用的样子。忽然,左眉弓一弹,二弹。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遂问:“想什么呢?”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钟表匠睁开眼,半刻才道:“那天我有一段时间短暂的失忆,想不起怎么来的医院。事后就警觉,要是这样走了,或者完全失忆,可怎么得了!店里还有几块修好的手表,一直没人来取。”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不以为然道:“不取就是不要了呗,现在不作兴戴表了,人家懒得跑。”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钟表匠坚决摇头道:“他们要不要是一回事,我找不找是另一回事。”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头一回见老钟这么固执,不由得附和道:“我跟你一块儿去找。”末了,还加了一句,“若找出一个阿芳,归你;再找出一个阿珍,归我。”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钟表匠忽然捂住他的嘴,叫了一句:“阿珍来了!”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原来是护士长带着两个护士进来查房了。护士长胸前吊了一个工作牌:袁品珍。护士长阿珍大声安慰钟表匠,各项检查结果不错,送来诊治也及时,以后要注意不可以过度劳累。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道:“他平时修理钟表,是不是坐得太久了?”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听闻此言,护士长遂讲起20世纪80年代初,她考上省卫校,老爸买了一块瑞士手表送给她,花了三百多块钱,引起姐妹们强烈的不满和嫉妒。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问:“还在吗?老物件留着是一个念想。”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护士长眉眼一低,说她父亲10年前得肠癌去世了。瑞士表应该还在,回去找一找,如果能修好,就送给她大学毕业的女儿留作纪念。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讲自己修过很多老式手表,要么是物主本人怀旧,手表关联重要的纪念日;要么是物主不在了,亲人想留一个念想。物质丰裕的年代,后人留一只旧表来怀念先人的情况,已经是少之又少了。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护士长眉眼一挑道,她父亲生前留下的一只法国野马表,她还好好地存着,要与瑞士表一起找出来送去“钟表匠”镀镀金。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钟表匠道:“镀金谈不上,上点油,调试一下,我一定会让它们走起来。”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检查完毕,护士长出门时感叹:“时光要是能够倒转该多好啊。”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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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和老钟再一次在东门“钟表匠”见面,已经是炎炎夏日了。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两个人坐下来,将一些无人领取的手表归类——一共六只,两只国产表,四只进口表,有的留了手机号,有的仅留姓氏。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个下午,老周不停地对照留单打电话,总算联系上了三个人。还余三人,仅留姓氏。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不想让老钟焦虑,说可以通过派出所的朋友查出物主的户籍所在;也不让老钟日日坐在门店,带着他逛遍了深圳的各种博物馆。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佩服老周能玩,会玩,带他一道玩……若是早几年认识这位同庚,自己的晚年生活一定会丰富很多。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最终,老周通过派出所找到了所余三块表中的两位物主:一块西铁城,物主已经移民新西兰,委托外甥女代收了;一块卡地亚,物主患了阿尔茨海默病,连家人也不认得了,他老伴儿拿到那表时,两眼灿然,说是1994年丈夫第一次出国开会,在比利时买的,是给二十年前寒酸婚礼的一个弥补……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块旧表,修理之后,物归原主。物主高兴,钟表匠快乐,助力者老周也欣喜。回到东门,老钟问都没问,带头走进一家海鲜餐厅。老周步履迟疑,问他:“要这么奢侈吗?”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昂扬道:“以后我们每个月来奢侈一次。”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乐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越来越觉得这个常来“蹭吃蹭喝”的老友不可多得,人到晚景,身边有这样一个好讲、好玩、好乐的人,真好。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钟表匠道:“你是端午节的生日,我们一道去一趟江西庐山吧?在山上给你庆生。”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略一犹豫道:“可以啊!你还有一块表没有找到物主,如果送返了,你就轻松了!”剩在钟表匠抽屉里的是一块德国造朗坤女表,单子上只有“刘女士”三个字,日期是2018年4月13日。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道:“如果把这个物主找到了,我就可以歇业,留下更多的时间跟你天南海北地逛荡。”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道:“你修理了一辈子钟表,若是有本事就让时光倒转!”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道:“你还想重当一次后生仔吧?”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道:“我想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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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钟又中风了,距离去庐山不到一周。是上次堵的脑血管旁又出现一个小小的堵点。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钟表匠对阿珍护士长讲:“没想到才个把月,我们又见面了!”自从上次在医院见面,老钟已经修好了护士长当年读卫校的纪念物,护士长父亲的遗物野马表倒没什么问题,上点油就好了。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护士长严肃地对老钟道:“如果控制不好,休息不好,会有更大的中风突如其来。”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钟嘴里不以为意,古稀之年,够本了。心里却有一些不甘,对老周道:“我还要跟你去庐山、黄山,去新疆、西藏呢!”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等你好了,哪里不能去?”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住院期间,他们偷偷溜出去,陆续去了白鹭坡书吧、观澜版画博物馆、盐田灯塔图书馆、光明玻璃桥……当然,去得最多的还是“有闲斋”,面对四壁环绕的各式老钟,凭窗、据几、品茶。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出院之际,已经快到老周的生日了。钟表匠的儿子却提出周末一家开车去粤北始兴——儿媳妇的奶奶过百岁生日,叫儿子一家一定过去。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钟表匠问儿子:“可不可以带一个老朋友过去?”儿子从没见过老周,可多次从老爹嘴里知道他有个同庚。自从姆妈去世以后,老爹一个人伶仃出入,能有个玩伴,多好啊!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却断然回绝:“你们一家三代出行,我去凑什么热闹!”见老友满脸失落,老周道:“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珠海转转,珠海有许多海岛,什么外伶仃岛,万山岛……”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告别之时,老钟给了老周一把挂着座钟饰物的“有闲斋”的钥匙,叫他得空去开开门窗,通通风。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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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忙忙碌碌的,一直没有去“有闲斋”。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天一早接到老钟的微信:“生日快乐!你今天去一趟‘有闲斋’,在窗边立柜最上面的一个大抽屉里,有一样我给你备的礼物。”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老周嘀嘀咕咕:“送什么礼物,我又不是靓妹!”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磨磨蹭蹭地进了小区,上楼开门,开灯,开窗,他一回头,忽然发现那只紫檀镂花的座钟正倒着走,再一环视,发现所有座钟的指针,都步调一致地在倒转,倒走,倒流!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睁大眼呆立了片刻,慢慢拉开立柜最上面的一只抽屉,一张巴掌大的洒金红纸上是八字隶书“生日快乐,青春不老”。旁边,与一条金色丝线相连的,是纪念版仿百达翡丽怀表。老周两眼发涩,他双手扶着立柜,慢慢地合上抽屉,坐了下来。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窗外丝瓜蔓上的两只红眼、黑头、黄背大黄蜂一前一后飞了进来,满屋的钟声金灿灿、亮堂堂,万花筒一般地旋转。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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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长江文艺出版社《2021年中国短篇小说精选》一书,本刊节选)H3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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