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鸟》2022年第6期|梁淼淼:罪不能赎(节选)
2023-11-06小说天地梁淼淼
小编说
服刑是为了赎罪吗?刑满释放是否意味着罪恶已经清算?当年犯下的罪行一直折磨着邱德文,尽管他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他试图对被害人做出补偿,求得他们的宽恕。然而,一个……
服刑是为了赎罪吗?刑满释放是否意味着罪恶已经清算?当年犯下的罪行一直折磨着邱德文,尽管他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他试图对被害人做出补偿,求得他们的宽恕。然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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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刑是为了赎罪吗?刑满释放是否意味着罪恶已经清算?当年犯下的罪行一直折磨着邱德文,尽管他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他试图对被害人做出补偿,求得他们的宽恕。然而,一个“罪不能赎”的论断让邱德文的希望落空——任何补偿也难以抵消被害人的痛苦,而他求得宽恕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得到安慰。
罪不能赎
文/梁淼淼
一 无论哪一种人生,都在看似太平的“按部就班”里潜藏着某些东西,等你不小心的时候就蹿出来,套住你,让你狠狠地摔个跟头。——题记
就像人都是从婴儿长大一样,每位警察都是从实习走过来的。 2007年,我按照警校的安排,进派出所实习,带班领导是所里分管治安的副所长——老姚。 老姚个头儿不高,身材矮胖,面相极为和善,说话也不太严肃,很能和大家打成一片。实习时,我们可以自己挑代班领导,我一眼便看中这位,后来,我也因此明白了一件事儿,外表是会骗人的,哪怕是警察,也是如此。 和善是假的,老姚的脾气和个头儿一样,都是浓缩的精华。他是坦克兵退伍转业,据说这个兵种的兵身高都不太高,否则在狭窄的坦克舱里无法自如活动。 “一米六是黄金身高。”老姚一边说一边笑,而我一边笑一边听他说,“就冲这身高,咱生下来就是奔着开坦克去的。” “嗯嗯!”我用力点头,不敢说半个不字。坦克兵是不是这样不重要,老姚不生气比较关键。你不能惹一个血管里流着TNT的人,老姚外号就叫坦克,他的脾气,那是一点就炸,一炸就波及无数。但凡他和人掐架,就有人在旁边乐呵:“瞧见没,咱们这坦克又开炮了!” 当然,老姚也不是瞎开炮,毕竟军人出身,人品没得讲,就是脾气急了点儿,擦枪走火的事儿多了些。如今时过境迁,一转眼的工夫,当年四十多的老姚已然退休,要说他这一生,担得起“性烈如火,疾恶如仇”八个字。 只是那时候,我和老姚还谈不上特别熟,有的事情,也就因此埋下了伏笔…… 人年轻的时候,总有一种幻觉:日子总是很无聊,日复一日,仿佛看不到尽头。因此也总是期待着有些什么戏剧化的事情发生,让自己的人生来个大大的转折。 这天,我无聊地趴在桌上玩笔杆子——作为实习生能做的事情着实乏善可陈,说到底,因为没有执法权,我只能跟在带班后面做些日常杂活儿。比如,出警时捧着报警记录本登记信息,所里抓了嫌疑犯,负责看看人,夜里头出去巡巡逻,说一千道一万,你能干的和给你干的,都是些“跑腿儿”的活。 “嘿!嘿!”寂静的屋里,突然有声音打破了我的无聊。 昏昏欲睡的我抬起眼皮子,发现一位师兄趴在门口,脑袋探进来。 “小梁,你的人来了嘿!笔录,笔录——” 说笔录,我就来了劲儿,立马起身收拾纸笔。 要不怎么说,年轻人最喜欢的就是折腾?在所里,你可不能上蹿下跳地给大家伙儿惹事,所以要折腾,那也只能折腾自己手上的这一亩三分地儿。我手里的活儿最有技术含量的,无非就是做问话笔录。不是电视剧里那种面对重大罪犯,以三寸不烂之舌和强大逻辑的心理战,从罪犯口中套出关键线索的笔录。我能做的,压根和案件材料扯不上关系,就是事务性工作的谈话记录。什么某某人来办个户口,询问一下他家里人什么情况。抑或邻里纠纷闹上了“110”,得弄明白事情经过…… 虽然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实习这些日子,我多少看明白了一件事——“事在人为”。违法违规也好,遵纪守法也好,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所以一切的举动都在于人,人想什么,做了什么选择,这很关键。 虽说“此笔录”非“彼笔录”,但我还是能从里面嚼吧出点儿味儿来。对毫无执法权的实习生来说,也算是有点儿意思的活儿。 可我还没到门边,外面就传来几声大吼,声音虽然洪亮,但因说话太快,我并不能听清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从音色判断,“坦克”又开炮了。 推开房门,果然看见老姚在走廊上冲着一个人发脾气,老姚对面那人看着比他年纪大,一身黑,黑T恤、黑裤子、回力鞋,看着老实巴交,本本分分。 老姚个头儿矮,对面那人比他高,但在他跟前只能乖乖低着头听吆喝。兴许是他的脸苦巴巴地皱成一坨,不敢吭声的样子让我生出些恻隐之心,我迟疑着开了口:“姚所?” 老姚转过头瞥我一眼,从他的面色看,火气应该已经下去了不少,只见他又回头瞅瞅那人,思索片刻,转身对我使个眼色:“去,小梁,给他做份谈话材料。然后嘛,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那人从老姚身后看我,眼神充满感激,我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我认识他,他叫邱德文,一个“重点人”。 二 重点人,顾名思义,就是需要进行重点“关照”的人。 虽说不同地域有不同的叫法,但意思都是同一个,这群人得盯紧了,否则容易出问题。原因很简单,这群家伙,要么就是有违法犯罪的前科,要么就是有吸毒史,需要进行社区戒毒,又或者是在取保候审期间。 这群人按照其户籍地在不同片区,会归属所里的不同民警管控。有些定期会被叫到派出所做笔录,主要查询他最近有无发生新的违法犯罪行为,有无过激的思想动态,诸如此类。 至于为什么是定期,这是因为重点人的情况有所不同。比如说取保候审,通常也就一年以内,在这一年里,按照规定,除了由办案单位谈话,辖区派出所最少也得进行三次以上问话。至于确切次数和间隔时间,可以由管控民警灵活掌握。 打我来所里就发现,老姚办公室里有块儿大黑板,上边密密麻麻地写着每位重点人的具体情况,并且明白地标记着需要定期谈心、谈话的相关细节。 老姚的“灵活掌握”,一共分三个等级:周周见,月月见和一季度一见。 “瘾君子”一天不碰那些玩意儿就受不住,必须周周见,这并不难理解。但凡老姚轮到二十四小时大班,他就会提溜几个上所里“尿检”,要是遇到打电话不接的,那就一腿杀到家里,家里若是还没人影儿,那就直接一个电话,通知禁毒大队“上才艺”。 这自然招人恨,有的是“瘾君子”甚至在外面叫嚣着,要做掉老姚,但“坦克”只会破口大骂:“要不是老子运气好,这条命早就交给国家了,老子还能怕你们这些吸毒鬼!” 邱德文并不吸毒,所以他被列在了老姚的“月月见”里,不过对比这位的情况,我个人感觉,一年十二次的频率,也着实有些高了。 实习的两个来月,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给邱德文做笔录了。熟人熟事,领着他进了询问室,给他打了杯水,我就准备照本宣科,安排上“老三样儿”——告知权利义务、了解思想动态、宣讲法律法规。 “最近在做什么工作?”一切都规规矩矩地推进着,我的问题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搬砖。”邱德文端着一次性水杯,杯子在粗糙的手指中转来转去,手还算干净,但他指甲缝里确实有砖泥。 “还是窑口砖厂?” “对。”他点头,有些心事重重。 被扣钱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我想了想,问:“收入呢?有什么变化吗?” “没啥变化,还是那样,咬牙干,一天能挣百十块。” 我端详他的面色,毛估一下,他一个月赚三千多,在这个年头,可不是个小数目,毕竟老姚一个月才开两千多一点儿,不过就算这样,邱德文的脸还是皱巴巴的,没有一丝喜气。 “一个月三千多,不少了啊!” “自己买点儿保险,到手两千多。” “那也不少。”我说。 他点头:“确实不少。” 按理说,收入稳定,重点人的思想波动应该不大,犯不上担心,但我总觉得他哪儿不对劲儿。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我问,“要是有,不妨说说,憋在心里不舒坦,说出来就好多了。” 他似乎有些吃惊:“没有,真没有。” “行,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我觉得有些好笑。什么叫欲盖弥彰呢?喝醉酒的人,向来只会说自己没醉,可这个时候,我也不能逼他。 “要不说说你的案子吧,当初你怎么犯的事儿?”我笑笑,感觉脸皮有些紧张,“故意伤害致死,对吗?” 邱德文脸上的惊讶加深了,这在我的预料之中,对比之前两次笔录时的情况,我这次可以说是“图穷匕见”式的提问。 我越轨了吗?是,也不是。按说我只要搞清楚他的现状,判断他暂时不会出问题就成。可一切都事出有因。 邱德文给我留下的印象,着实是个不太容易再犯事儿的人,可打我第一次给他做笔录,他就是这副苦巴巴的样子,加上老姚给他上了个“月月见”,便由不得我不多想一点儿。前两次笔录时,我也旁敲侧击过,但他就是个锯嘴葫芦,但凡牵扯到他的案子,就只是随口敷衍:“过去就过去了,不想提。” “人一拧巴吧,思想难免有问题。”上回刚送走这位,我就跟老姚叨咕上了,“看着也不是个坏人,到底怎么就‘故意伤害致死’了呢?姚所,他怎么犯的事儿,要不,您给我说说?” “嘿!你小子上这儿套我话呢?”老姚打开保温杯,吸溜一口滚烫的茶水,笑眯了眼,“往后转正了,不实习了,也指望啥事儿都靠我跟你说?” “我仔细看了啊,您那板儿上写的就这么几个字,推理还得给个线索不是?”我一脸真诚。 “想知道你问邱德文去。”老姚的对讲机又响了,他风一样地就往外走。 年轻人听什么就是什么,我抓住最后一次给邱德文做笔录的机会直接上了,而邱德文被我这么一逼,嘴巴子更紧了,就跟那大蚌壳一样,任凭我说死说活,他也不肯张嘴。 “看来这事儿也是你的心头伤了,”我有些失落,“可这是咱们最后一次做笔录,以后啊,你就是想说,我也没机会听了……” 邱德文一愣:“为……为啥?” “还能为啥?”我把签字笔一扔,“因为我是实习生嘛!过几天我就走了,这一走,也不知道将来去哪儿,咱俩可不就是最后一面儿了呗。” 我冲他笑笑:“我瞧你每次都愁眉苦脸,但生活上一问,还挺稳当。你要是有什么思想包袱,还是说出来好,人啊!憋着容易憋出病来。” 我说着话就发现邱德文双眼迷茫,不知道思绪飞到哪儿去了,他嘴里叨咕起来:“原来你也不是正式的……” “实习的也是警察,现在是,以后也是。”我挑眉,提醒他别看扁我。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别误会……”邱德文搓搓手。 “没事儿,你要是想开了,可以随时找我聊聊。” 我用这点儿“大度”化解自己的尴尬。 接下来的事儿就乏善可陈了,我只管叫他签字,捺手印,叮嘱他下个月还要准时过来,到时就是姚所亲自“关心”他了。 听到老姚,邱德文浑身一个咯噔,看来“坦克”的威力确实可以给人留下心理阴影。 “去吧!好好生活。”想着是最后一次见他,我终究整出一句有些文艺的告别语,虽然赶不上什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算是个良好的注脚。 谁知,那天的邱德文,似乎真的对我滋长出了深深的怀念,一步三回头,满脸欲言又止。我还没品出点味儿,杂务就到了,在任何一个派出所里,这玩意儿都只多不少,自然是我这样的实习生多担待。 有事要做,哪里还有“文艺”,我摆摆手,下了逐客令,转身就走。 兴许这一别,就是永远了——我这么想着,有的人就只有这点儿缘分,打个照面就各奔东西了——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三天后,邱德文居然真的来找我“聊聊”了。 三 邱德文是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儿了,要不然,不会特意挑我不值班的这天来找我。 所里是四层楼带一院儿,一到三层为办公区,四楼为休息区,每间屋子两张高低床,也就是说,通常状况下得四人挤一间。 实习期间,我一般吃住都在所里,平时要是不值班,我也帮别的组打打杂,再不然,就是猫在休息室看小说。 那天晚上,我正在四楼“葛优躺”,突然接到值班室电话,说是有人找,我问是谁,值班民警说:“就是那个邱德文。” 我多少有些吃惊,他居然知道我这个时候在趴窝,不过转念一想,作为一个有前科的人,月月上所里报道,他对公安机关不能说不熟,如此一来,他能算准我啥时候不值班,倒也不难。 当然,更多的是兴奋。一个“重点人”跟一个警察吐露心声,他会说什么呢?这足够让我噔噔一路冲下楼了。 到了二楼口子上,我先停下瞄了一眼:邱德文果然在院儿里,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来回搓着手,低着头,不知道在寻思什么,时不时地又抬头张望。 我大步走出去:“你找我?” “啊?啊!”他一惊一乍,似乎没想到我真下了楼,“那什么……我想请你吃顿饭。” “吃饭?”我上下打量他,还是那一身黑,只是今天裤子上还有明显的砖灰痕迹,“刚下班?” “嗯。”他点点头。 “无缘无故的,请我吃饭?” 他又开始搓手:“你……你人挺好的,这不是你说实习要结束了,吃个饭,就当给你送送行。” 一个犯了故意伤害致死罪的“重点人”,给一个警察送哪门子行?我后脖子一凉,刚才的热情全给浇灭了。 “不必了不必了……”我连连摇头,“无功不受禄。” 可他上来就拽,边拽边说:“就你们所门口那个老五饭店,吃个饭的事儿……” “老五饭店?”一听这个名字,我放下了心。 这地方所里的人经常光顾,就在派出所大铁门右手边。所里虽然有食堂,但负责煮饭的阿姨每周歇一天、节假日歇三天,她一回家,咱们就得从老五饭店端菜,选这个地方,邱德文不能有啥坏心眼子。 可就迟疑这么一会儿工夫,邱德文连拖带拽把我朝那边拉了过去。搬砖的人干的都是体力活儿,这手跟铁钳子似的拽着我,如同胳膊和大腿拗劲儿一样,我一败涂地,到底被他拽进了老五饭店。 一屁股坐下,我才看清眼前:桌上搁了四个菜,两瓶啤酒——人家是有备而来的,这一顿,他铁定要请了。 有句老话说“来都来了”,这种时候,只能先坐下再说了。 饭店老板夫妻在柜台后头冲我一笑,熟口熟面的,我唤了声“五叔、五婶儿”,算是打过了招呼。 邱德文见我没打算离开,难得地咧嘴一乐:“不知道你喜欢吃啥,先点了这些,不够再加!” “其实刚才就想说了,我晚饭吃过了。” 他一愣,脸又皱起来,苦巴巴地。 我连忙道:“你吃,我陪你,也来两筷子的!” 听我这么说了,他面色又松和下来,忙不迭给我夹菜。 有酒有菜,我老觉得不怎么对劲儿,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货不会寻思给我灌醉了好干点儿啥吧!吃了两口,我腾地起身:“我上个厕所。” 邱德文见我往店后堂走,确实是去方便,也没拦着。到了里边,我赶紧掏出电话,给老姚打过去。 那年月,手机还不是人人都有,老姚用的是“喂喂靠”(小灵通),他家还在村里,那里信号差得令人发指。连打好几次,都是忙音没人接,我寻思再不回座儿,怕是那邱德文得疑心我掉坑里头,便一咬牙,准备先出来再说,走一步看一步。 在派出所跟前儿,屋里还有两个熟人,他邱德文还能蹿上天?这么一想,算是说服了自己。我假模假式地按下按钮,水声哗啦响起,光听着都冷。 戏演够了,我推门出来,放眼望去,邱德文正迷迷瞪瞪地盯着桌上的啤酒。他先是伸手来回在光洁的玻璃上抚了几下,随后突然把住了酒瓶口,抡起来就往自己的头上砸。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起了老姚在羁押嫌疑人时跟我说的话:“小梁啊!这群人你可得小心看紧喽,他们甭管是因为悔恨还是啥原因,特别容易在羁押期间发生自伤自残的情况。如果警方在场,让他们自残成功,那可是要负责的!” 要负责的!! 我两眼冒火,一个箭步蹿过去,夺下他手里的酒瓶:“干什么!活腻歪了?” “啊……啊……”邱德文还举着空落落的手,一副没回魂的样子。 “你脑子有病啊?啤酒瓶子往自己头上拍!”说着,我眼疾手快,把桌上的另一瓶啤酒也抓在手里。 五叔和五婶儿也没见过这架势,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把柜台边的一箱啤酒也搬进了后厨。 判断他范围内再没有什么危险物品后我的火气就裹不住了:“姓邱的,你几次来所谈话,我没为难你吧!今儿你想干吗?是想毁了我吗?” “那不是……我……我就是习惯。”邱德文喃喃解释。 “习惯?习惯拿啤酒瓶砸脑门儿?” “嗯,我从入狱到现在,这些年都这样。” 他不是有什么精神病吧!我警觉起来。察觉到我的眼神不对头,邱德文又一脸苦巴巴地,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就是想不明白,一瓶啤酒,咋就能把人给砸死了呢?” “砸死人?”我回过味儿来,“怎么?这就是你犯的事儿?” 他沉默地点点头,轻声道:“今儿找您,说是吃饭,实际上是想把心里的事儿讲出来。” “是,有的东西憋太久,它就成了毒。”我一屁股坐下,把手里的瓶子放桌上,“就跟它似的!” “是啊……就跟它似的。”邱德文盯着酒瓶看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姚所讨厌我,您知道吧!” 他干笑了一下:“他训我的样子,您也应该看到了吧。姚所那就是心直口快,他这人向来刀子嘴豆腐心。” “哦,哦……”邱德文一脸不在意的模样,显然,他不过是找个话茬儿起由头,“您不知道,当年抓我那当口儿,姚所在场。” “啥?就是说你犯事儿,是在咱们辖区?” “对,”他点点头,“青云东路。打这儿过去往北,也就三四公里,是一条主路,东西向的。” 说实在的,我压根想不起来这条路,毕竟我也不是本地人。可我记得老姚的话,在“重点人”跟前,不能轻易露怯。于是我点头做恍然状:“哦,原来是在那儿。” “我能喝点儿酒吗?”他突然说。 “行,”我点点头,抬手拿起酒瓶,“我给你倒。” 邱德文目光闪了闪,没有拒绝。他端起杯子,一昂头,直接干到底,打了个深深的酒嗝,他眼神有些朦胧地继续说下去:“那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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