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暖
2023-11-07小说天地曹多勇
【中国故事】
那个时候民政局结婚登记,在表格上登记信息是手写,在结婚证上填写姓名是手写。登记信息由宗平填写,结婚证由工作人员填写。苏亚跟工作人员说,他叫宗平,宗教的“……
那个时候民政局结婚登记,在表格上登记信息是手写,在结婚证上填写姓名是手写。登记信息由宗平填写,结婚证由工作人员填写。苏亚跟工作人员说,他叫宗平,宗教的“……
【中国故事】
那个时候民政局结婚登记,在表格上登记信息是手写,在结婚证上填写姓名是手写。登记信息由宗平填写,结婚证由工作人员填写。苏亚跟工作人员说,他叫宗平,宗教的“宗”,和平的“平”;我叫苏娅,苏联的“苏”,冬妮娅的“娅”,亚洲的“亚”加上一个女字旁。
苏亚跟工作人员说她叫苏娅的那一刻,她希望自己是一个温柔漂亮的新娘,同时更是一个失去父亲变得坚毅刚强的新娘。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壹
这一天,苏亚跟宗平说,我身上三个月没来了。宗平问,是不是怀孕了?苏亚说,你真会瞎胡扯,我这么一大把年岁还能怀孕吗?宗平问,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苏亚说,我这是要绝经啦!宗平问,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一看?苏亚说,你一个大男人家跟我一块去医院妇产科不方便,我一个人去吧。
苏亚去一趟医院妇产科,拿回一些药。医生诊断说她体质差,常年患有贫血的毛病,绝经自然要比正常女人早。苏亚吃一吃药,身上滴滴答答来一点,像一口枯竭的泉水,半年后就彻底断绝了。这半年,苏亚心情焦虑,脾气烦躁,早早地走进更年期,看天不是一个天,看地不是一个地,动不动就跟宗平吵一架。今天吵一架,明天吵一架,三天两头吵,宗平都有了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俩吵架的理由不一而足。比如说,宗平不陪苏亚去医院看病就是一条现成的理由。宗平说,我要陪你去医院看病,是你不叫我去。苏亚说,我说不叫你去,你就不去啦?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心里没有我这个女人?宗平说,你说我一个大男人家跟你一块去医院妇产科不方便,你要一个人去。苏亚说,你敢跟我说,你没陪我一块去过医院妇产科吗?宗平“咯噔”一声没了话说。
苏亚说的这件事,早已过去二十多年。真要确定哪一年,宗平都得好好地想一想。那一年,苏亚意外怀孕。打掉不打掉?宗平和苏亚有分歧。苏亚想要,宗平不想要。那个时候,宗平和苏亚在同一家陶瓷厂上班。宗平在机关,苏亚在职工医院。依照那个年代的生育政策,苏亚生二胎,夫妻俩要有一个人被开除。宗平问,你生小二子,没工作怎么办?苏亚说,我怎么会没工作呢?宗平问,单位不开除你?苏亚说,开除你,不开除我。苏亚这样打算盘,宗平更不敢同意苏亚生下小二子了。宗平问,你生孩子开除我,我没工作怎么办?苏亚说,你向我家楼上学习呀!
宗平家楼上有一户人家,多生一个孩子,男人被开除,下海去深圳,先他一个人去,后老婆孩子跟着一块去,听说比这边过得强多了。这样一户人家,苏亚羡慕,宗平不羡慕。宗平说,我没楼上男人有本事。苏亚说,你不出去闯一闯,怎么知道有本事没本事?宗平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男人,赶紧找熟人联系医院,赶紧陪苏亚去医院妇产科打掉孩子。那半个月,宗平任劳任怨地包揽家务活,当牛做马地伺候苏亚。其实,那个时候陶瓷厂就显露出风雨飘摇的迹象。两年后厂子破产,宗平调入市文联,清水衙门,无权无势,守一份死工资,同样是一副不景气的样子。
苏亚经常跟宗平说的一句话是,你是一个胆小如鼠的男人,我跟上你就是跟上一辈子穷。
贰
又一天,苏亚跟宗平说,我俩离婚吧。宗平不敢说话。苏亚说,我跟你这些年没过着好日子,我看跟你离婚可能过一过好日子。宗平依旧不敢说话。苏亚问,你说我俩家产怎么分?
宗平不能不说话。宗平说,你想怎么分就怎么分。苏亚问,你说我俩离婚去法院,还是去民政局?宗平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苏亚说,那你现在写诉状吧,法院说我俩家产怎么分就怎么分。宗平说,是你要离婚,不是我要离婚,诉状应该是你写。苏亚说,我说是你想跟我离婚就是你想跟我离婚,我说叫你写诉状就是你来写诉状!
苏亚走进更年期,最大的特征就是缠磨人。闺女上大学不在家,苏亚缠磨人只能找宗平。宗平像一块石头,先前有棱有角,慢慢地被苏亚打磨得光滑圆润。宗平逐渐明白一个道理,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更年期的苏亚更不是一个讲理的人。宗平只能时时处处忍让着,不说话或少说话。
苏亚说,我俩明天去法院。宗平低下头。苏亚问,你是没听见我说话,还是装哑巴?宗平说,我听到了。苏亚问,你说我说的什么话?宗平说,我俩明天去法院。苏亚问,我俩明天去法院干什么?宗平抬起头说,离婚。苏亚说,这个婚我离定了!
隔天上午,苏亚不去法院,改口去民政局。宗平说,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民政局有专门的办事大厅,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有专门的叫号屏幕。离婚和结婚在同一个大厅,办理结婚的男人女人一派喜气洋洋的,办理离婚的男人女人一派冷若冰霜的。这里是黑与白的交汇处,这里是南极与北极的连接地。十几对夫妻在离婚区窗口前面等候。这些离婚夫妻有两个共同特点,一是背靠背,谁都不愿面对谁,谁都不愿搭理谁;二是人人手上拿着一本结婚证,结婚证是红色的,离婚证也是红色的。一个方形窗口,红色的本子塞进去,另一个红色的本子吐出来,这就是人生的儿戏与游戏。
候了个把小时,电子屏幕叫到苏亚和宗平。他俩一人手持一本结婚证去窗口。工作人员叫他俩先登记,性别、年龄、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哪年结婚、有无孩子、孩子多大,等等。接下来工作人员逐一核实登记信息。没想到问题会出在结婚证上面。简单地说,苏亚的名字写错了。苏亚的“亚”,不是亚洲的“亚”,多出一个女字旁,“苏亚”变成“苏娅”。
工作人员说,身份证与结婚证的名字对不上,我没办法给你们登记。苏亚问,这样怎么办呢?工作人员说,你回家看一下户口本,是身份证上错,你去改身份证;是结婚证上错,你去改结婚证。苏亚语无伦次地说,我一直都用亚洲的“亚”,肯定是结婚证上的名字写错了。工作人员说,那你去改结婚证。苏亚问,我去哪里改?工作人员说,去证件原发部门改。
苏亚跟宗平结婚时属于另一个区,原发部门就是那个区的民政局。宗平站在旁边,像一个看客不说话。苏亚跟宗平说,我俩去那里的民政局一趟。宗平迟疑一下说,我先打电话问一问是不是这么办,不要白跑一趟。宗平向工作人员打听到了那里民政局的电话号码。那里的工作人员说,你们先来吧,我们查一查早年的结婚登记底根,看一看原始记录上面怎么写的。
这里与那里跨越半座城市,坐公交车得一个小时。宗平问,我俩打的去,还是坐公交车去?苏亚说,离婚不急,今天离不掉,明天离;明天离不掉,后天离,我就不信离不掉这个婚。苏亚这样说话,宗平跟苏亚只能坐公交车。宗平要是执意打出租车,苏亚会说看把你急的,好像都有哪个女人等着你一块过日子了。宗平知道就算苏亚真的要离婚,不管去法院,还是去民政局,都不是说一声离婚就能离掉的。去法院离婚,要开庭审判;去民政局离婚,要协商调解。苏亚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宗平揣摩不透,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真的走到苏亚逼迫他离婚那一步,离婚就离婚。在这个世界上,哪个男人离开哪个女人不能活?哪个女人离开哪个男人不能活?宗平现在的心态是,回家也看不安书写不安稿子,就当是陪苏亚去那里的民政局遛一遛逛一逛吧。
宗平陪苏亚去那里的民政局,翻出档案一看,原始记录上的苏亚就是“苏亚”。也就是说,苏亚的名字错只错在结婚证上。当年,原始记录上的字是宗平写的,结婚证上的字是工作人员写的。令人费解的是,当年“苏亚”错成“苏娅”,是怎么错出来的?依照宗平的理解,“苏娅”容易错成“苏亚”,“苏亚”绝不可能错成“苏娅”。一件绝不可能的事,就这么不容置疑地发生了。
工作人员说,我们出一份证明材料,证明当年结婚的是苏亚和宗平,不是苏娅和宗平。苏亚问,不能补办结婚证吗?工作人员说,补办结婚证要去你们现在的户籍所在地,我们现在只能出一份证明材料。
工作人员打印出一份证明材料,盖上民政局婚姻登记专用章,递交给苏亚。宗平问工作人员,从法律上来说,是不是我这么多年只跟带女字旁的“苏娅”是夫妻,跟不带女字旁的“苏亚”不是夫妻。工作人员说,你跟不带女字旁的“苏亚”是事实夫妻,带女字旁的“苏娅”根本不存在。苏亚说,不管我的名字带不带女字旁,我俩离婚都一样。
叁
隔一天,苏亚和宗平没去民政局离婚登记,原因是闺女从大学回来了。一大早,宗平去菜市场买菜,苏亚择菜洗菜烧菜,他俩一块在家等闺女。闺女是宗平打电话叫她回来的。宗平在电话里跟闺女说,你妈天天跟我吵架要跟我离婚,你快回来家劝一劝你妈。苏亚跟宗平离婚这件事,宗平没办法跟别人说。就算别人知道,谁能劝说得了苏亚,或者说苏亚能听谁的劝说?宗平想一想他家人,想一想苏亚娘家人,想来想去只有闺女回来家劝一劝她妈最合适。
闺女在电话里跟宗平说,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妈,我回家说谁不好都不好。宗平说,我叫你劝一劝你妈,没叫你评判谁个有理谁个没理呀?闺女问,你跟我说我怎么劝我妈?我劝我妈不要跟你离婚,她肯定要说一大堆你的不好,你说我是说你好,还是说你不好?面对更年期的苏亚,宗平头疼,闺女一样头疼。在苏亚面前,闺女一句话说岔,苏亚都会狗血喷头地骂她一顿。宗平跟闺女说,你不想戳你妈这只马蜂窝,就不用回来了。
中间隔一天,闺女跟苏亚打电话,说她回来家一趟。闺女没跟苏亚说,她爸给她打电话这件事。闺女说,妈妈我想你了。苏亚说,你想我,我去学校看你?闺女说,我回家看你。苏亚问,你能请上假?闺女说,这两天我们学校开运动会。闺女上学在杭州,一来一回在家待一天也要三天时间,就算周末回,都要请一天假。苏亚说,你回来家正好,妈妈有一件大事要跟你商量。闺女问,什么大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呀?苏亚说,候你回来家说。
闺女回到家,一家人貌似其乐融融地吃一顿晌午饭。吃罢饭,收拾好,苏亚开始跟闺女说大事。苏亚问,我跟你爸离婚,你有什么意见?闺女说,你跟我爸天天在家吵架,你俩想离婚就离婚吧。苏亚问,什么叫我跟你爸天天在家吵架,哪一回吵架不是你爸找茬子?闺女说,算我说错话,你跟我爸离婚,只要我爸同意,不用听我意见。苏亚说,算我白生你这么一个闺女。
闺女回家一趟跟苏亚说不上三句话,就有了这样结果。苏亚问,我要是去你奶奶家说这件事,你爷你奶会怎么说?闺女说,他们怎么说,我怎么会知道呀?苏亚恼怒地说,你知道!闺女问,我知道什么呀?苏亚说,你爷和你奶,你爸和你,你们姓宗的一家子人,都巴不得我赶快离婚,滚出你们宗家门远远的。
苏亚跟闺女说话站在闺女的卧室里,宗平躲在他和苏亚的卧室里。两间卧室门都半开半掩,苏亚跟闺女说什么话,宗平听得清清亮亮的。苏亚大声地跟闺女说,你去告诉宗家老老少少所有人,这个婚我不离了,我就像一只癞蛤蟆,赖在你们宗家,就算不咬人也要膈应你们宗家人!
闺女眼里慢慢地汪满眼泪。苏亚一摔门走出闺女房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呜呜呜”地哭起来。苏亚一边哭一边说,我一个大姑娘家嫁到你们宗家几十年,上伺候大的,下伺候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些年你们宗家大大小小谁个说过我一声好,现在我人老珠黄了,你们宗家想没有良心地一脚踢开我!
闺女开门,走到苏亚身旁。宗平开门,走到苏亚身旁。客厅东西走向,三人沙发靠西面墙摆放,苏亚坐在沙发正中间。闺女走过去站在苏亚南边,宗平走过去站在苏亚北边。宗平说,是你要跟我离婚,不是我要跟你离婚。苏亚说,更年期,我心里烦,身上难受,你要是体贴我,对我好,我会跟你离婚吗?闺女说,爸爸不会跟你离婚,是爸爸打电话叫我回来家劝一劝你。苏亚问,这么说你是逃课回来家的喽?闺女说,这两天确实没有课。
隔天上午,闺女坐火车回杭州,一是她不愿在家面对更年期的苏亚,二是她明天上午有课要上。闺女带一只拉杆箱,上下楼吃力。宗平手提箱子,送闺女下楼,送闺女出小区大门。宗平跟闺女说,你妈说她不跟我离婚了,你放心地回去上课吧。闺女问,人家妈妈更年期是不是这样子?宗平说,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人家妈妈就算这样子,也不会往外说。闺女说,我也不会跟同学说。闺女打车走开,宗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闺女一天天大了,他跟苏亚一天天老了。
肆
苏亚不再跟宗平离婚,不过很快又折腾出来一件事。苏亚要跟宗平一块去补办结婚证。苏亚说,老结婚证上的名字是错的,我心里不踏实。宗平问,你不踏实什么呀,害怕我不认你是老婆?苏亚说,我害怕哪一天会不声不响地离家出走。宗平两眼盯着苏亚,足足看了有两分钟,点头同意说,我俩明天去民政局补办结婚证!
补办结婚证简单。他俩一块去民政局结婚登记窗口,手上拿老的结婚证和新的证明材料,相关信息录入电脑,新的结婚证就能打印出来。苏亚和宗平在那里遇见一点小麻烦,新的结婚证上的合影照片要重新照。苏亚和宗平想用老的结婚证上的照片。工作人员说,旧照片与现在的你俩不太像,你们重新去照吧。附近有拍摄证件照的照相馆,他俩去那里,花三十块钱,有了四张二寸彩色照片。结婚证的照片要喜庆,背景是红色的幕布。美中不足的是,他俩身上穿着随便,不像去照结婚证照片的样子。
摄影师就是店主,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苏亚跟店主说,我俩来补办结婚证,民政局的人说老照片不管用。苏亚这样做解释,是想说明他俩不是新结婚。宗平跟店主说,我看你面熟,你过去是不是在八仙街上开照相馆?店主说,这些年我开过照相馆的地点多了,在没在八仙街上开过照相馆,我都不记得了。宗平说,我俩旧结婚证上的照片就是你照的。店主“噢”一声没搭话。
回头路上,苏亚说,你真会满嘴跑火车。宗平问,我怎么嘴里跑火车啦?苏亚说,旧结婚证上的照片,是找厂工会小邹照的,你怎么说是这个人照的呢?小邹是厂工会的摄影师兼电影放映员,职工拍证件照都找他。宗平说,相隔这么多年,我记岔了?苏亚说,不是你记岔了,是你胡说八道习惯了。宗平说,你记性好,能记得结婚证上的名字怎么错的吗?苏亚说,我当然记得!
苏亚上面有一个姐姐,名叫苏娜。姐姐的“娜”字带女字旁,苏ya的“ya”字就应该带女字旁。也就是说,苏ya原本就是苏娅。苏亚爸爸是厂里的一名技术员,年轻的时候喜欢苏联的文学与历史。苏亚姐姐出生,爸爸给她起名叫苏娜。“娜”这个字跟俄罗斯帝国时期的女王叶卡捷琳娜有关联。爸爸的本意,是希望苏娜长大,像女王一样有本事,像女王一样有名气。那个时候,《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国内影响很大,女主人公名叫冬妮娅。苏亚出生,爸爸给她起名叫苏娅,是希望她长大,像冬妮娅一样刚强,像冬妮娅一样漂亮。苏亚不喜欢带女字旁的“娅”,女里女气的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不喜欢跟姐姐的“娜”一样带女字旁。姐姐比她大,人受姐姐的气,名字不能受姐姐的气。小学毕业上初中,“苏娅”改“苏亚”,就一直没有变。
苏亚结婚前两年,爸爸去世了。她跟宗平去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那一天,自然而然地想起爸爸,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个“苏娅”。那个时候民政局结婚登记,在表格上登记信息是手写,在结婚证上填写姓名是手写。登记信息由宗平填写,结婚证由工作人员填写。苏亚跟工作人员说,他叫宗平,宗教的“宗”,和平的“平”;我叫苏娅,苏联的“苏”,冬妮娅的“娅”,亚洲的“亚”加上一个女字旁。
苏亚跟工作人员说她叫苏娅的那一刻,她希望自己是一个温柔漂亮的新娘,同时更是一个失去父亲变得坚毅刚强的新娘。
他俩从民政局回到家,就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苏亚坐在沙发南端,斜靠在南边的扶手上。宗平坐在沙发北端,斜靠在北边的扶手上。苏亚和宗平不说话,不互望,不开灯。窗外的景物越来越斑驳,室内的光线越来越昏暗。他俩就这么慢慢地淹没在一片寂静里。
过一会,宗平往苏亚身边挪一挪,伸手抓住她的一只左手轻轻地揉起来。苏亚的左手大拇指有腱鞘炎,疼痛起来,不能弯曲,影响干活。晚上,宗平陪苏亚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苏亚就会把手伸在宗平怀里,叫他揉一揉。这一回,不是晚上,不是宗平陪苏亚看电视。苏亚没拒绝,就势歪斜头紧紧地靠在宗平的肩膀上。
(作者:曹多勇,系安徽文学院专业作家,安徽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长篇小说4部,中短篇小说集6部。在《人民文学》《当代》《十月》等文学期刊发表作品300余万字,长篇小说《美丽的村庄》(与人合作)获中宣部第十届“五个一工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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