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作物
2020-09-24叙事散文曹国魂
院子里的萱草黏着清晨的阳光,像打开了一本搁置很久的线装书,从一些陈旧的角度里依稀听见阅读的鼻息和兴奋的愉悦。很久没有这样把自己放在充满阳光的地方了。身体里淤积了厚厚的阴冷,肢体的冰凉使我彻夜不眠,尽管微细的灯光轻轻碰击我日益薄弱的思想,我狭
院子里的萱草黏着清晨的阳光,像打开了一本搁置很久的线装书,从一些陈旧的角度里依稀听见阅读的鼻息和兴奋的愉悦。
很久没有这样把自己放在充满阳光的地方了。身体里淤积了厚厚的阴冷,肢体的冰凉使我彻夜不眠,尽管微细的灯光轻轻碰击我日益薄弱的思想,我狭小的房子会把我的灵魂移植到无尽的深渊,我恐惧大地上呼呼的风声,每次这些熟悉的声响敲着我的土墙,我的身子禁不住慢慢吸吮从脚下传来的微弱暖流。
这些流动的气息拖着长长的碎片,直接植入我的血管。我惊喜自己的双脚又一次感觉到接近土地而后与地脉衔接在一起,一份暗流涌动,把我的日子翻过来,装订封存。
我手中的农具泛着冷峻的亮光,与生俱来硬伤撞击我的行走方向,我从纸屑和文字的缝隙里窥视养育我一生的土地,我感觉自己在盲目奔跑,一种无形的力量把我磨砺成一粒庄稼的种子,我祈望身体和农具的力量在春天的大地上历经寒冷。我犹豫压抑的冰层彻底融化。
大地,我常常梦想伸手就能抚摸到蓝天,像一只鸣啭的鸟,不断盘旋在村庄的周围,看着我的亲人渐渐老去,他们蹒跚的身影汇聚在一起,让我看见生命的大海,潮起潮落,浪花里洋溢着亲人的笑!
我急速改变作物的名称,我是细小的水滴,原本就属于土地深处。我披着父辈残缺雨具,挡不过秋天的雨季,但烈日下始终让我保持水分滋润不知所措的麦子、玉米、高粱。这些娇贵的大田作物记得我的怯懦,懂得我和它们一样属于大地的宝贝,眼泪没有多余的。
愚昧是一个黑夜最喜欢示弱的伎俩,我的心里空空的,我用作物的思想等量自己的收成。黑夜淹没作物,沉重的水汽是作物难以摆脱的镣铐。
一个黑夜,一个人,一粒种子,世间选择自己留给大地的走向。
那时候寒风已经侵驻我的骨节。我学着父亲,弓着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固守信念,坐在一个老和尚的旁边,我指着远方的土地,枯草摇曳,春天来的时候,它们会带走我活的思想。老者微微一笑:但你确信把自己当做一粒种子,就像你的父亲把你当做手里的一粒种子,他的田间就少了杂草生长的机会。
我若影若幻,似懂非懂。一个人怎么会成为作物,他有自己的血液,乃至支撑身体的骨骼。
多年后我会彻底破译老人的箴言,盘坐在土地的深处,膝下大片的作物将我拖起,我端着雨季的斗篷。我是坐在作物最前排的观众,我安逸的耳朵墨绿,代表记录我被忽视的细节,哪怕一点失落的叹息,天冷的时候作物躲在阴冷处给我温暖。
多么好的感觉,我不再孤寂。作物成熟后比我更为迅速低下头来,代替我的谦虚。我不再为自己终日的无为惶惶不安,我要整天打开窗子看我的作物。我被作物的呼吸学会热爱。
我步步艰难,携妻带子,作物低沉的目光令我躲过冰冷的人群。我抵御虚荣和荒谬,试着转过身来,站定以后,拎起衣领:呵,春天,我情愿变成一颗种子。而后,做一首诗歌,春天在雪地里活下来,就算我被作物视为遗弃的另类,我穿凿时间的河流,随着作物的粉尘而去。
我微笑,爱着种植已久的作物。我敲着岁月的大门,拜访春天作物的到来。
于是我提一盏灯火,找到停息生长的作物,记着老和尚的话:过去的是时光,走来的是作物。因为作物已经在田地里扎根,大抵没有了杂草,收获或许已经很近了。 [ 本帖最后由 曹国魂 于 2010-5-10 03:0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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