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赶春天的人
2020-09-24叙事散文清浅居
他转过黝黑的脸庞，凝望着远方，我想在他的眼里只有盛开的花朵与甜蜜的芬芳……走过云贵高原，走过西子湖畔，走过西北黄土高坡，走过青海湖滨，他们是一群追赶春天的人。蜗居城市的北坡上有着一片茂密的洋槐树林，不知从什么时候，这里来了一户养蜂人家，应该
他转过黝黑的脸庞，凝望着远方，我想在他的眼里只有盛开的花朵与甜蜜的芬芳……
走过云贵高原，走过西子湖畔，走过西北黄土高坡，走过青海湖滨，他们是一群追赶春天的人。
蜗居城市的北坡上有着一片茂密的洋槐树林，不知从什么时候，这里来了一户养蜂人家，应该是在花开的时节过来的。每日傍晚我散步时会从这户人家的窝棚前经过，从没有仔细打量过他们，也没有近距离的走近过他们。
有些日子了，只知道他们是四口之家，简易的窝棚外还养着几只小狗，每每从他那里经过，那小狗都会狂吠一起子，随即就是通过群蜂把守的路段，刚开始真的不敢走过那段蜜蜂萦绕的路段，但这里是唯一可以通过的一段路，迟疑之时，那家的男主人告诉我们，蜂是很有组织原则的，你不去招惹它们，它们也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就这样只要天气晴好，我们都会从蜜蜂把守的枪林弹雨中走过。
孩子的啼哭声从那简易的窝棚里传出，断断续续传出男人的责骂声：
“连个拼音都不会读，长大了能干什么？”
随即又是一阵打骂声后，女主人嘤嘤抽泣着，隔着一层薄薄的帐篷，窝棚内的声响悉数可闻，帘子是挑开着的，一个小女孩趴在低矮的板凳上，吃力的写着字，女主人坐在一旁默默的抽泣着，男人气急败坏的摔打着手里的物件，小一点的男孩子抱着男主人的腿，吓着都哭不出声音了。我和朋友赶忙进去，拉开发怒的父亲，帮着小女孩收拾起地上零散的书本文具，环顾窝棚，简陋肮脏的快让人窒息，几个平方的见方里，堆积着所有的生活必需品，而更多的是储藏蜂蜜用的瓶瓶罐罐，但就在简易的一个台面上，一个一次性的纸杯里插满盛开着的野花，有素白的狼牙刺，有淡淡黄色的酸酸枣，还有鹅黄的蒲公英，这唯一的亮点给这低矮黯淡的窝棚里带来了几许春意与温暖。
小女孩怯生生的望着我们，脏兮兮的小手不停的在本子上摩挲着，这才发觉这个女孩子有些小的残疾，右手上生着六指，而且整个手掌发育的有些畸形，握笔都很吃力别扭。这位父亲看着我们稍稍平息了一些怒火，招呼着我们坐下，气呼呼的埋怨着妻女，说自己和妻子没有读到书，流浪的生活方式又不允许孩子进那个正规的学堂，本想带着孩子边采蜜边学习，可不争气的妻子连个拼音都读不出来，更别说孩子了，笨的连笔都握不好！男主人无奈的摇着头，女主人默不作声的沏好蜂蜜水，轻轻的放在我们面前，一股淡雅的槐香从袅袅升起的水汽里飘散而来，不由得神清气爽。
我帮孩子一点点矫正着握笔的姿势，黯然的暮色晕染开了，我们暂且告辞了这家养蜂人，走在回家的道路上，山下是万家灯火，华灯初上，而这户人家莹莹闪烁着的烛火却一直萦绕在我的眼前。
这个小女孩天资很好，进步的很快，不到半个月已经可以把拼音字母熟悉的书写，并可以准确的发音拼读了，我高兴的告诉这家养蜂人，这孩子是块读书的料，小女孩羞涩的低头微笑着，不时用残疾的右手抚弄着那纸杯里的野花，不知名的野花被小女孩换了一茬又一茬，春天从没间断的在这户人家的窝棚里，绽放出无数的美艳和芳香，慢慢的我们也和这家养蜂人熟悉了起来。
他们是贵州锦屏人，祖上就是养蜂人，每年有九个月都会漂泊在外，从每年的二月底锦屏第一抹油菜花绽放开始，他们就开始了追赶春天的漂泊生活，哪有花开，他们就会和那些蜜蜂赶到那里，一直追赶着春天走到九月末的青海湖畔，等到那里的油菜花如海般时，才算采摘完了这一年春天的花蜜。
面对如此的漂泊与窘困，他们更多的是乐观与豁达，他们同样有着对幸福的追求与渴望，女主人悄悄的告诉我们，等到明年了，就会把大女儿寄放在县里最好的小学，让她好好读书，读成了，就不用再做追赶春天的奴隶了，当我佩服于他们这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时，这家的男主人沉默了许久，仰望苍穹，道出了他们心目中最为感谢和崇拜的，竟是与之朝夕相伴勤劳的蜜蜂！
我一脸茫然，男主人此时打开了话匣子，一讲起蜜蜂这位饱经沧桑的男人，一脸的激动，一脸的深情。
“这蜜蜂是精灵，是有情感的！”
原来呀，这蜜蜂在采蜜期的生命只有短短的二十几天，但它们死的方式很低调，是会像往常一样飞出去采蜜的，但一旦感知到了自己生命走到了尽头时，它绝对是不会再回来的，会很干净的死在外面，不再回到蜂箱里拖累其他蜂群，默默的和春天一起悄悄陨落，而蜂皇又会夜以继日的生产出大量的工蜂，以此循环往复，生命不熄！
说到这里，我看到了这家男主人的眼中有悉数的泪光在闪动，但至始至终没有滚落下来，我想这位坚毅的硬汉是绝对不会让这泪滴轻易滚落的！
日子过往的很快，我们这里的春天在小荷绽角的时节里慢慢的消退，这家养蜂人马上就要迁徙了，因为他们将要追赶春天行进的脚步，下一站将是陕北的靖边再到甘肃的武威，沿途再到宁夏内蒙等地，最后转战到青海的青海湖畔。
临别之际，我和朋友把孩子穿过的衣服、不用的文具、还有一些课外书，一股脑的给准备了几大包，一并送给了这些漂泊却又自由的养蜂人，而他们的好客与淳朴也深深的令我感动，他们一家人把上好的槐花蜜与蜂王精给我和我的朋友各准备了一份，我们说什么也不要，要么要付钱给他们，但他们说，看得起他们这些流浪养蜂人的就是他们的朋友，是朋友就不可以用金钱去玷污。
远去的车子消失在滚滚飞扬的尘土里，这里的春天已经逝去，但下一个地方的春天正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们，他们是幸福的，因为他们与春天同在，不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吮吸到春天最甜美的花蜜，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是追赶春天的人，不论走到哪里眼里都会绽放出春天最唯美的花朵，他们更是伟大的，因为他们是用辛勤劳动创造生活的人！在我心里养蜂人的名词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将是------追赶春天的人！
[music]http://www.gzwysy.com/music/pastorale.mp3[/music]
[ 本帖最后由 清浅居 于 2010-5-10 22:3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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