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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也温柔

2020-09-24叙事散文西溪
(图片来自网络)父爱也温柔父亲, 今夜天上的星星好多啊!我真想一颗一颗踩着它们去找你。父亲,女儿想你!你走的时候,没有告诉女儿,就象女儿小时候你出差,怕女儿舍不得你,你就在女儿熟睡的脸上亲了又亲,然后轻手轻脚地拎起简单的行囊,走出家门。可你

(图片来自网络)
父爱也温柔

  父亲, 今夜天上的星星好多啊!我真想一颗一颗踩着它们去找你。

  父亲,女儿想你!

  你走的时候,没有告诉女儿,就象女儿小时候你出差,怕女儿舍不得你,你就在女儿熟睡的脸上亲了又亲,然后轻手轻脚地拎起简单的行囊,走出家门。可你怎么知道,你三年前的不辞而别,却给女儿留下一生的疼!

  父亲的一生,充满了艰辛与悲楚,十四岁离开私塾学堂,成为一名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二十岁派任到地方上一个县任公安局局长,紧接着,父亲就在三反、五反、四清、文革运动中起起浮浮,加之母亲体弱多病,父亲应对了外面的风雨,回到家还要照顾妻儿琐碎,然而,凭着对生活的热爱,对事业的执着,用智慧,用顽韧,将你不算久长的人生撞击出无数璀璨的火花!你做官,清正廉明;经商,又是一个通晓经营之道的好商人;晚年痴心书画,不几年就能写出一手好字,并对书画有了很专业的评论和鉴赏;做父亲,你对女儿深怀一腔柔情!

  母亲去世的那年,女儿尚幼,父亲和女儿就睡在他办公室里屋的一张大床上。寒冷的冬夜,父亲为女儿一次次盖好睡梦中蹬开的被子,电闪雷鸣的夏夜,父亲知道女儿害怕,就用那双厚厚的手掌捂住女儿的耳朵。有一个夜晚,它让女儿一下子长大,懂得理解父亲了。那是一个北风呼啸的寒夜,从睡梦中醒来的我,望见父亲正坐在床边的桌子前写东西,桌上台灯微弱的光,将父亲敦实的身影斜映到对面的墙上,左手指间夹着的烟卷已将燃尽,几乎烧着了指头,看不到父亲的脸,却能感觉得到他浓阔眉宇间浮动着的那缕如云似烟的忧伤,这缕忧伤是我从懂事起阅读到的第一行岁月的语言,它飘忽不定,却又那么令人钦敬动心的风流,以至于后来总试图从我视野中经过的男人脸上扑捉这缕忧伤,然而,没有一缕类似父亲的那一缕,充满承担与柔情。父亲趴在桌前写着,突然停下来回头望我,我赶紧闭上眼睛佯装睡着,任凭温柔又惆怅的目光在我脸上摩挲、抚触。当父亲站起身走出卧室后,我便跳下床,趿拉着鞋子,悄悄探身去看父亲展开着的黑色硬皮本,平常我总纳闷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在夜深人静时写呢?关乎工作,还是读书笔记?父亲是习惯写写算算的,当几行帅气而带着苍劲的文字跃入我的眼帘时,幼小的心灵一阵强颤:“瑞合,妻,我们少年结发成婚,饱受动荡年月的颠沛流离和十几年分离之苦,你为我生下九个儿女,六男孩早夭,三个女儿是我们的心头肉……瑞合,夜怎么这么长这么冷,你要活着该多好,你看,我们的小女儿睡的正甜……”当时我还不知道什么叫结发,字也认不全,但大概意思还是懂得的,原来,我是爸妈的第九个孩子!听到父亲推外屋的门,我赶快哧溜钻进被窝,可这夜我的枕头被泪水洇湿了……

  人往往享受其中时,并不知那是幸福,当从一种幸福中走出来回头望时,才懂得那些只当是寻常的往日时光,是那么弥足珍贵。

  忆起父女耳鬓厮磨、朝夕相处的日子,有无限的幸福荡漾在心头。有一年,父亲因信中得知奶奶的病久医不愈而忧愁,一颗接一颗地吸烟,再三告诉我停止玩闹,而那时的我哪里懂得大人们的烦恼,充耳不闻他言,于是,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教训了我,他一怒之下抓起我的胳膊,将我丢到门外的台阶上,我嚎啕大哭,为此,有好多天使性子不理父亲。可父亲还是象往常那样,舍不得早晨把我叫醒,而是用胡子茬轻轻扎我的脸,把手伸进我的被子胳肢我的腋窝,看我还是不理他时,他就把烟盒上的锡纸卷一个细卷,捅自己的鼻孔,边打喷嚏边说:“爸爸感冒了,好闺女,快给爸爸拿药来。”平时,我最怕父亲生病,听见他打喷嚏,就急着给父亲拿药吃,不认识药瓶上面的字,但认识那个始终放在桌子最下面一个抽屉、盛着感冒药的药盒。可是,这次父亲的喷嚏不灵了,我偷眼看见他捅鼻孔了,于是还坚持不理他,等到我和邻居小朋友玩耍回来,母亲点着我的鼻子说:“你看你,就不搭理你爸爸吧,他一生气出差走了。”听到母亲逗我的话,信以为真,‘哇’地一声就绝望地大哭起来,本来早想和父亲和好了,只是不好意思马上和他说话,谁成想他就出差走了呢?在我无望的伤心痛哭时,突然父亲从门后面走出来,一下把我抱起,他眉黛微蹙着,淡淡的忧伤掩映其中,温情脉脉地用大拇指抹净我的眼泪,然后将他的脑门儿顶着我的脑门儿说:“诶呀,我的宝贝女儿这么想爸爸呀!”

  父爱就像阳光,它是普照的,但父爱撒落在我身上的,更多是偏袒和娇宠。两个长我许多的姐姐,非但不妒忌,对父亲一向都是毕恭毕敬,对我也是百般地呵护,而我,可以在父亲面前撒娇使性子,还要耍赖皮。记得有次父亲午休,一边给我讲着故事就睡着了,无事可做的我,就在他稀疏的头上扎了许多小辫子,当父亲从午睡中醒来想起下午还有一个会议需要他主持时,顾不得梳理头发,急着去上班了,当他走进会场,有个人拉住父亲小声要告诉他什么时,父亲却要人家有什么事会上说,可父亲坐在前台刚一开口发言,那个人马上举手:“请先说说你头上小辫子的问题好不好?”在一阵哄堂大笑中,父亲摸到自己满头竖着小辫子时,万分尴尬,难堪极了,明白了一路走来那些异样的眼神,回到家就恼羞成怒地责怪母亲:“瞧你,怎么教育的你这好女儿?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母亲明白原由后笑的直流泪,按常理,父亲应该对我大发雷霆,可见了我他的眼神马上和煦起来,我知道自己惹了麻烦,便搂住父亲的脖子在他耳根使劲表白:“雯雯以后不调皮了,不惹爸爸生气,我还记住爸爸讲的牛郎织女的故事呢,不信雯雯讲给你听——在河边,有一件粉红的罗纱裙,被牛郎拿走了……”父亲听了开怀大笑,疼爱地说:“谁说我的女儿调皮了?我的女儿最懂事。”时隔多年,忆起这些情景,忽然会想,也许,女儿真的是父亲前世的情人。

  母亲常常提醒父亲不要太偏宠我,可父亲总为自己的偏心找理由:“哪里是我偏宠她,她净撞着我的心坎儿来。”也奇怪,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特别懂得父亲的心,父女间有难以言说的一种心灵相通,想在母亲生下我病危住进北京协和医院时,那么多人劝父亲将我送人,父亲的一个朋友甚至把裹我的小被子都准备好了,可心力极其憔悴的父亲就是不舍得,这其中必隐匿着一种血脉与缘份不可逆转的神奇力量。长大些我曾和父亲开玩笑:“当初生下我你一定十分懊恼,怎么又是个女孩?”虽是玩笑,父亲却好半天不说话,忧伤,浓重地凝结于眉间,他为这个生下来只有二斤四两重的女儿何止费尽心血,还有柔情大爱在里面啊!

  二零零三年的夏天,我回家去看父亲,父亲明显苍老了许多,像个真正的老人了。他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眼睛呆呆地望着寥落了心情的树梢,和被楼群分割出的一小片天空,透过慵懒摇摆着的枝叶,透过岁月的那些缝隙,寻找往日令自己曾经欣慰或伤楚的一切。也许,我的童年,就挂在父亲呆望的那片叶子上。父亲看见我来,立刻高兴的象个孩子,顽劣又任性,似乎忧伤这个潮湿的词离他很远很远,也许正象母亲说的,我是父亲的一剂药。父亲满脸明媚,嘴里却一个劲儿地嗔怪:“这大热的天,来回跑什么?冰箱里有冰糕,还不快吃一根消消火。”然后,他眯觑着昏花的老眼把空调调低了温度,立时,室内犹如大树下的浓荫般凉爽。我照常给父亲剪了指甲,洗了脚,还给他讲了需多笑话,父亲非常开心,几次笑倒在摇椅上。我们父女聊天中谈到中国的四大名著,谈到诸子百家,父亲精神头儿渐渐高涨,戒烟多年,破例又吸上一支用来招待客人的香烟。他一条腿放到另一条腿上,做微微的颤动,俨然就是他离休前聊天、思考时的那个样子。那时我刚刚接触到局域网的文学,还不曾动笔写什么东西,而父亲的一句话对我提笔写作起到了巨大的影响力,他说:“人活千年都得死,有生命力的文字却不会老,你看老子死了两千多年,他的思想不是还活着吗?”不知为什么,这次与父亲分别格外的难舍,父亲执意要送我公交车站,我不忍,几番相劝他才回去,可是,当我坐上公交车回头一望,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又站在车站旁的人行道边了,边向我挥手,边一个劲擦眼泪,都投完币了,我又迅速跳下车,疯狂奔到父亲身旁,不顾行人投来的诧异眼神,紧紧地抱住我那年迈的老父亲……

  父亲得病住进医院,是零四年的春天,我急慌慌赶去,父亲正在观察室输液,痛苦的样子真是让人难以描述。我买去的各种水果和他平日最爱吃的冬瓜籽,他看也不看,病痛折磨的他没有一点食欲,没有丝毫的力气。无奈我掏出参加笔会时装在包里的两篇文章,一篇《那树》,一篇《想雪》。我坐在他的膝前轻声地为他朗读:“……树是引爆灵感的天才。他借春之手,神奇地将冬季的水墨画置换为一副水彩大作,把一树的清瘦创意为一树的丰满、一树的芬芳,一树的笑脸……”父亲缓缓把身体坐直问:“你自己写的?”“嗯,是我参加笔会的稿子,爸爸,笔会上我还发言了呢。”父亲眼神里放出异彩,认真地说:“多读书,认真读书的《序》,写《序》的人比写书的人要高明。”看父亲有了精神,我极力地将一些令他欢欣的事使劲往外抖落:“爸爸,我得了稿费,你看——”我拿出一个精致的红纸袋,放在父亲手心里,父亲没有象平时那样拒绝,而是珍重地握在手里,眼里噙满泪的久久望着我,那目光,交织着的复杂神情令我心酸,一刹那,我回到了给父亲学说故事的童年,又一次阅读到浮动于父亲眉宇间的那缕掩不住的感伤和风流。

  二零零五年十二月十七日晚十点四十分左右,我捂住撕裂一般疼的心脏,从睡梦中骤然醒来,其实,那是我刚刚入眠做的一个清晰而短促的梦,我确信梦境是真实的,父亲敲过我的门,现在就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等我,我顾不得穿好衣服,奔向楼下,打开门,门外台阶上是空的,只有残月的清辉洒在阶磴上,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我失望地回身上楼,手机突然就在此刻响起,惊的我一时不敢接听,当我鼓着勇气把手机放到耳边,听到的是大姐低沉的哭泣,我颓然倒地,父亲走了!

  父亲走的那么突然,象一缕清烟,身前身后剪绝的如此干净。

  然而,那细如柔风、暖如阳光的父爱,隔着天堂,跨越彼岸,无时无刻不笼罩着他的女儿……

  父亲,来生,我们还做父女。

               2009.3.29日 西溪 [ 本帖最后由 西溪 于 2010-4-4 15:3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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