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

冷　却

　　　
　　阅读，如同烧红铁质之后的冷却。在那里，能够透视到生存的魔镜，看到自身从人世体验中，由混沌走向清晰。

　　　　　　　　　　　　　　　　　　　　　　　　——题记 　　春天的上午，从一扇小门里出去，和大片白色阳光相遇，影子立即被阳光捕捉，放倒在自己身后。刚才还在村上春树的《僵尸》诡异的气氛里，尾随一对相爱的男女走在深夜的墓场边。现在，从他们明暗交织的外在和心理世界出来，女主人从男主人身上验证了可怕的丑陋世界，于是，她最后“她闭上眼睛，一直闭着。”。看到他们背后被寓意的僵尸一样的存在。我想到，处于这个人生时节的人，该朝向哪个方位？怎么挣脱存在的明暗，寻找安逸而不迷失的森林？ 　　我陷入阳光沸腾和冷却的转换之中，看到幼年光景：烧红的铁在水中冷却，渐渐地，青黑色铁器，静止在水底。一片混沌空间里，我们都是打铁的人，在沸腾之后，看到自己的冷却。我想象白天喧哗的事物像烧红的铁，灼烫着走过的路段。在焦虑中，我是否真的不解阳光穿过玻璃，聚焦到纸片上，灼烫出焚毁的青烟，焦糊的味道黏在感觉里，糊住了呼吸的通道；不解一个人抢走了我的座位，而不能和他发生冲突；不解回忆跑回过去，把一个人带来，像金属的光片，在肉体的某个部位，发出耀眼的光芒…… 　显然，一切都不能盲目。否则，无法给自己一个交代。在发生的细节里，一次次呈现出回忆的画面。我从那里领受到了什么呢？是的，曾经很多时候，我们相互馈赠，从白天到夜晚，从陌生到熟悉，从距离到接触，发生许多明暗交错的事件。于是，雨水被阳光蒸发掉，离开树枝，还有水和油的接触，不能相融，水和油的关系有时变成人和人的关系。水蔓延到一个人的脸上，另一个却是一脸的油质。那对《僵尸》里的恋人，在表象世界里如一滴水和另一滴水融汇在一起，而那个夜晚的出现，就让人发现心理背后水与油的关系。也许，这不是他们的错，是世界本身的错误。 　　我更愿意从赫塔·穆勒的《黑色的大轴》和《一只苍蝇从半个森林里穿过》中看到怀念的景象，和作者一起怀念死者，进入另外的情境，看到虚幻之像，打开那些心灵的隐秘地带。沉浸在那里，要比沉浸在丑陋的事物中强很多。阳光和植物胶合着大地，我回到了中间物体的阴影处，那不是阴暗，那是清凉的居所。坐在一块无人涉足的安静地带，我静静地抽着烟，感觉着世界从身体内部剥离出很多东西，以至于被混沌的碎片糊住身体毛孔，而在目光的透析中，感受气息的清新流动，我和这个世界的内部和外部便产生了信息的美妙交换。 　　像《僵尸》里的女人一样，我发现存在于灵魂背后的丑陋。我曾存在于那个女人的梦境，而梦境一旦真实袒露丑陋，也许就滋生了恐怖的氛围。有关主人公相恋的美好，被阴暗的灵魂内部语言打破，另一方因受到攻击，就成了一场心灵的深刻灾难。我常常规避遇到这些的可能，更想念一些事物出现的柔软感觉，从现实中提取出攀爬到内心的火焰。在那里，看到心灵爆发的力量。那时候，我会像赫塔·穆勒在《黑色大轴》盯着一个水井看，看出一个人的脸来，并看到了身体和灵魂呼应的快乐。它们在那个时候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兴奋，进入生命知觉的巅峰状态，它们通过身体和灵魂共同融会的知觉，把身体抬到神的祭坛。

　　我面前，青烟一瞬间弥散开来。我一点点体会，铁匠打铁的景象。铁锤打在红色铁块上的响声。铁器入水的瞬间，我和外围的孩子迅速撤离圈子。打铁的人举起锤头，敲打低矮敦实的方形铁墩上，那一个红色的铁块，仿佛“百无禁忌”，任由铁匠变换方式击打。其实“百无禁忌”只适合铁匠和他关联的物件。这是人和物长期默契的过程，而人和人也会存在诸多这样的时刻。

　　炽热的铁物，被落下的锤子击打发出清脆声音。那铁器变成了一个长形物件，在入水的刹那，哧地一声响，然后，一切都安然息止。这是一个迷人的过程。我看着精致的铁质器物从水里出来，像一件绝美的艺术品。带着惊诧的目光看着那个铁匠。满脸汗水的男人，他多么辛劳和疲惫，我发现了他脸上欣慰的目光。他站在了我的现实和理想之间，而后转到我心里，跨过漫长时间过道，拂去积满的空间尘埃。通过这个渠道，我看到灵魂在文字中，身体在现实中。长久以来，我又是如何摆正这种现实的具体和灵魂的抽象的关系的呢？ 　　世界是一张白色的脸，用水清洗过的白，没有灰尘。我认可了它的真实，才能由燃烧的情感平稳过渡到理性的认识。触摸它们，会觉得肉体的神经不关乎道德和习俗的目光。关乎灵与肉的和谐。于是，有一块木头放在我的心里，在春天苏醒。我的现场，就在遍生出植物自然生长的世界。

　　有什么来承起肉体飞翔的羽毛？仿佛可以变成前世的造化，或者有重过青山的体验，也有自然的轻灵飞渡，而之后，你穿过肉体的火焰，在冷却的明净月光下，看清阴影。阴影有时是锋利的器物，让你在残缺世界中，感受飞翔之后坠落的痛感和绝望，仿佛悬崖之下，那一种深渊的存在……死亡，永生，以及缓慢地沉入黑暗，产生一种轻然接纳的微笑。很多东西，在那里兀自归落到自己居所——其实，如读者也看到的，那些情景，冷却后，被人的内心世界把玩的孤独和把玩的无奈。

　　　　　　　2010-4-3
[ 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10-4-6 13:1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