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印象碎片之二——野萝卜　　文/匣子

　　　　　　　　 　　　　　　　　　　　　　故乡印象碎片之二——野萝卜
　　故乡的泥坯屋温暖地站在阳光下守望着大山，几道泥墙垒砌成一个个院落。记忆里故乡的院落都没有大门，甚至连一个栅栏也没有。泛着麦草般暖色调的院落里，青石铺就的一条洁净小路跳着方格延伸至堂屋前，几口泛着黑黝黝光泽的大缸在廊檐的滴水下尽忠职守。角落里垒着鸡棚，墙角立着扫把、铁锨、锄头等家伙什，不远处架子车低头敞肚地面向蓝天。芦花母鸡在院子里悠闲地散步，黄狗在大门口摇着尾巴汪汪地吠几声。几棵杏树倚着墙角用无数条弯曲而僵硬的手臂直指着蓝天。院子里，两个小女孩儿总是蹦蹦跳跳地里出外窜，大的六岁左右用红头绳扎着两个朝天小辫，这是我的大姐；小的三岁左右留着小平头像个假小子，这就是记忆深处模糊的我了。
　　孩提的记忆总离不开吃，似乎那时候我们从来都没有吃饱过。那年夏天，父母都去队里干活了，每天干活就是挣工分，多挣工分就会多分粮食。父母留给我们的午饭是分来的救济粮——红薯干，这种红薯干就是把红薯切成片，晒干之后表面凝结着一层面粉样的东西，吃起来甜丝丝的还带着面味。饿了，姐姐就从红漆剥落的旧木箱里拿红薯干给我吃，邻家的小姐姐也和我们一起边玩边吃。可是红薯干又干又硬，我们边吃边吐，家里的芦花母鸡就在我们脚下欢快地搜寻我们嚼碎的红薯干，不一会她就咯咯咯地叫起来。我们去鸡棚一看一个白里透红的鸡蛋乖乖地躺在窝里，我捧起那个热乎乎的鸡蛋拿回了屋里。出来以后姐姐和邻家的小姐姐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一个人跟着芦花母鸡慢慢走出了家门。忽然，我有了新发现：有个邻居正在菜园里挖红红的水灵灵的萝卜，那些有着长长尾巴的萝卜都被那个邻居扔在菜园的田埂上。我开心地看着那些长尾巴的萝卜，那些萝卜也似乎对我眨着眼，我的胃开始蠕动并想念这些萝卜了。乘那个邻居不注意，我偷偷地拖着几个萝卜藏在一个角落里，放开胃口吃了起来。 这些萝卜并没有想象中的香甜，甜味儿里略带些苦涩，不过比起红薯干可强多了，不一会儿我就吃完了三四个。然后满足地走回院子里。
　　后来姐姐发现我骑在门外的木料上，爬来爬去不肯下来，嘴里还念念有词，谁也不理睬。到了晚上，父母回来了，我被一家人圈在炕上，正在到处摘花。无数美丽神奇的鲜花正像雪花般飘落在我眼前，红得、黄的、白的、蓝的......太美了，她们对我眨着调皮的眼睛，正在纷纷飘落。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抓，这些花都是给我的吧。糊着炕围的墙上也飘飞着花，让平时看起来破败的墙壁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大花园。连姐姐的衣服上也落满了花，洗得发白的旧衬衣好像变成了过年才穿的印着花儿的新衣。连爷爷的胡子上也开满了花，真是太有趣了。我追着那些美丽的鲜花去抓，可刚刚要抓住了，又忽然不见了，有时候明明已经抓在手心了，可是摊开手却什么也没有......远处又飘来了更多的鲜花，我伸出手不停地抓呀抓呀.....一家人坐满了炕沿，生怕我掉下去。后来姐姐告诉家人，我吃了红萝卜。大人们这才明白，我吃的是有毒的野萝卜。
　　每忆起那些触手可及却最终翩然而去的花儿，我才发现这原来也是生活给予我们的喻示啊！我们总是期盼摘得甜美幸福的人生，每每向生活伸出双手，我们似乎抓住了些什么，可是待凝神静思，才发现我们仍两手空空，只留些记忆丰盈我们残缺的人生。 [ 本帖最后由 zfx875206 于 2010-3-31 15:2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