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岁月误红妆

山河岁月误红妆(修改稿)
王九峰
岁月已远，红颜早逝，但她留在人世间的名字以及由她本人演绎出的啼笑皆非的爱情故事和清丽无双的绚妍文字，如袅袅余音，不绝如缕。 他是一个才高八斗，善于揣摸，熟知女人心思，机心颇深的文人才子，他和她的邂逅和结合若在昌明盛世，绝对是珠联璧合。可叹的是，历史给他们开了个大玩笑。一个被公认为民国第一才女，在乱世，却把一个处子的纯真毫不犹豫地送给了汪伪集团素有汪精卫“文胆” 之称的胡兰成，由此给后人留下了一个千秋遗憾和无尽婉惜！ 张爱玲出身名门，袓父张佩纶系晚清重臣李鸿章的二女婿，清朝光绪年间清流派中坚人物，著名的“翰林四谏”之一。是个十足的书生。在会办福建军事，督师马江与法军一战中，声誉尽失，清流派从此退出晚清一局的政治舞台！李二小姐在咏其夫这件“千秋功业”的诗歌中有“论材宰相笼中物，杀贼书生纸上兵”之句，甚确！张爱玲的曾外祖父李鸿章，协助老师曾国藩镇压了太平天国运动。并和曾共同倡导和推动了“洋务运动”，选派留学生赴美学习西方先进技法，同时在南京设立江南制造局，开创了民族工业之先河。最后因为与日本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被国人唾骂为“卖国者秦桧，误国者李鸿章！”一生集清誉和冤诬于一身。张爱玲幼时，就是在这样的书香门第家庭中熏陶下成长。然而，因为父母之间的变故，使她过早地品尝到了世态炎凉，由于生存原因，又使她不得不踏上自食其力的写作路子。可以说，她虽然生长在锦衣玉食之家，簪缨钟鼎之族，但她对世故人情较一般人要体会得更加深切。在她身上，时而笼罩着贵族的光环，时而又流露出小市民的心态。 她绝顶聪明，十四岁上中学时就开始发表小说。她年华似锦，光彩照人，颜如桃李，又冷若冰霜。22岁那年遇到38岁的胡兰成时，被因惊艳难以自抑的胡兰成许为“张爱玲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从此，这雅号犹如《红楼梦》中的“潇湘妃子”非林黛玉莫属似的，而为张爱玲一人所独享。不幸的是，潜伏在胡兰成骨子里那种“才子意识”，注定他不会为她一个人守忠到最后，到底令这位生长在名门望族的漂亮才女因对他极度失望含恨而别！如果问这是谁之过的话？实在没有一个评判的标准。从某种观点看，胡兰成佳人做贼，是个民族罪人。张爱玲在山河破碎，神州陆沉的时侯，却仍独居在沪上那豪宅中，抒发着大家族里的尔诈我虞，卿卿我我。正因为她漠视政治属性，置民族大义于不顾，才一头扎入胡兰成这个汉奸文人的怀抱而未引起时人对这个婚姻的特别惊奇。但又不能不使世人对她的人生取舍啧有烦言！ 在这里我无意评判张爱玲的文学成就（早有定论），和她的人生价值观，也无意评判她在为人处世时的思辩和识别能力，更无意去褒扬和贬低她的人格和人品。因为在金瓯已缺，风雨飘摇的孤岛上，对生长在深宅大院中又获得藉藉大名的文学女子来说，她的社交面是有限的，她的内心是孤独和清高的。尽管她在文学领域里挥洒自如，游刃有余，但她的精神世界应该是空虚的。她的出身和才华，包括她的人际关系，在那个特定的时代，决定了她的曲高和寡。面对她，注定要予同时代人泛生出高山仰止之感！因此，她自视甚高。尽管她表面冷颜向世，甚至拒人千里，但她内心的热度几近沸点。虽然她清贵无比，出尘脱俗，但毕竟是个正值豆蔻年华的青春女子。举凡女人内心所蕴含的那种躁动和殷殷期盼，她都具备。凡此种种，汹汹浊世，似乎无可与之共语者。所以在她孤标傲世的另一面，隐隐潜生着一缕希冀，那就是渴望求知和被人理解。恰此时，一个同样大才槃槃的浪子胡兰成适时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由开始的－般性质的文学探讨，逐步发展到双方对文学认识的深度剖析和理解。而他对她由最初的仰慕，到对她书中各色人物的评析，渐渐发展到对她内心世界的探究和触摸。从开端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大胆狂放。他以不羁的个性和温文尔雅的绅士风度，以及对文学别具只眼的理解，并对张爱玲报之一腔浓浓的情愫，兼以利用炽热的语言和火辣辣的如炬目光，很快把她这块硬冷之坚钢，溶化并锻炼成绕指之温柔！她的芳心被他的学养和侃侃而谈所折服。尽管这时他已经有过四个女人。但她私毫不在乎这些，更不因此而吃醋。用她自己所引用《诗经》上的话来诠释她的行为，则是最恰切的注脚：“‘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首悲壮的诗，然而它的人生态度又是何等肯定。”从她对《诗经》中这首诗的见解上看，她是－个对爱情和人生有着誓言般的深刻理解并十分执着的理想主义者。这里面不乏幻想、诗意、理性和浪漫。但是，面对诗意爱情的到来，她开始时所呈现出的是出奇的理智和明唽。仍借用她自己的两句话便可以作个佐证“我发现弄文学的人向来是注重人生飞扬的一面，而忽视人生安稳的一面。”从这话里不难看出她内心有时的冷静，但恰恰就在她故作冷静的隐深处，却凸现出她那天生浪漫，和对爱情的渴望与阵发性迷惘——毅然以求，从此足可以寄托终身的世俗态度！因此她表面的冷便显得特别脆薄和不堪一击。由是铸定了她孤独人生和被扭曲了的爱情之音始终无法调和！ 胡兰成在他的《今生今世》－书中这样描述她：“她是－切皆归结于做人的道理，像《诗经》的曲终奏雅，世上自然平静。”足见他对她的崇仰、理解和认知。再用他本人的话来注解：“我与女人，与其说是爱，毋宁说是知。”也就是说，从－开始，他便把她琢磨透了。而她对他的认识，无疑是－种糊涂。可见男女之情是繁复而微妙的。“所以说爱情是件奇妙的衣裳，看的人感觉眼花缭乱，似是而非，而个中滋味，却只有穿衣裳的人自己知道。所以，爱情只能去感受，却不便妄加评说，因为它的微妙和难以洞清。”杨海成先生在评价胡张这段婚恋时，道出了这个十分贴切的比喻。“生命如－袭华美的袍，却爬满了蚤子”这样大彻大悟的话，应该说是她对自己人生的一个慨叹。有时侯生活是会欺骗人的，爱情更能致人以弱智。它慷慨赠予人的总是：“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那难以言表的痛苦和感喟！ “苍凉只所以有更深长的回味，就因为它像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从这句话里，不难感受到张爱玲对爱情的无奈和惆怅！“她与胡兰成的一段婚恋，就如同她那篇著名的小说《倾城之恋》一样，与整个时局牵绊在一起，不过结果却与范柳原、白流苏不同；《倾城之恋》以一座城市的毁灭成全两人，他们却是因一座城市的解放而曲终人散！”当中华民族经过8年血与火的洗礼，终于赢来了抗日战争胜利的曙光！作为汪伪政权文化汉奸的胡兰成，惶惶如丧家之犬，从此踏上了前途茫茫的逃亡路。 对于胡兰成而言，张爱玲是他一生八个女人中最值得称道的一个，因为她不但漂亮，气质高雅，又名满天下。对于张爱玲而言，与胡兰成这段一生唯一刻骨铭心之恋，导致她明珠投暗，白玉有瑕，更令她终生蒙羞。她为这段爱情付出的代价委实太大。欲剖析张胡之恋的根本原因，当以沈寂先生在《张爱玲的苦恋》一章中所论最为准确。“张爱玲与胡兰成从相识到相爱，是两人钦佩对方才情而发展成爱情。在性欲的漩涡中，两人如梦如醉，一个忘我地痴情迷恋，一个有意诱惑和玩弄，竟然到达如仙如幻，欲仙欲死的境地-------。”从这几句评语中可以看出，一个被世人视作雾中花的仙女，朦胧里，仍然逃不脱红尘的羁绊，结果还是作了世俗樊笼里的牺牲！

天地无私，人生如梦！张爱玲纵有过人的才华，想当然，似乎也难以掩盖其内心的煎熬，时光老人之手，或许不能抚平留在她心中的余痕。爱情的戏弄，可能一如镌刻在她心扉上的伤感符号，终其一生也不曾磨灭。埋在她记忆深层的绮梦与凄凉，积攒的依旧是丝丝愁绪。留下的仍是今生今世的无尽惆怅！胡兰成客死异域。张爱玲异域客死！巧的是她们都是在75岁那年死于心血管病。难道在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种神秘不可测的宿命之手在播弄么？虽然胡兰成在日本留给后人几部曲意不实的文字，但他的天良从没有自我发现过。张爱玲在大洋彼岸仍时有笔耕，但她以往的不世才情已经萎凋，她内心世界究竟是在怎样的痛苦挣扎，恨耶，爱耶？别人无法窥视。至于她对自己人生第一次那段短暂而又不幸的婚姻怀着什么样的复杂心情？谜底只能由她自己去破解。在这漫漫的山河岁月中，她留给人们的仍然是从未沉寂过的深深叹息！ 2010年2月23日于百拙斋 [ 本帖最后由 王九峰 于 2010-3-17 09:4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