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的水仙花

卧室里的水仙花


回老家过年整整八天，心里最惦念不下的便是放置在楼房卧室里的那盆水仙花。 其实，我是不怎么喜欢花的。当初之所以从朋友那里要来这南方品种的水仙根茎，并请她剥落它们外面枯萎的瓣、露出它们托举着绿芽的鲜嫩的体躯、且疏密有致地摆放在一个浅浅的青瓷花盆中，完全是为了迎合爱人的喜好。 爱人欣喜地从我手里接过这盆头顶几乎是光秃秃的水仙，小心翼翼地为它们浇上水，就把它端到仰面最靠西的那间卧室的窗台上，然后使劲向靠近墙壁的方向拽拽紫花窗帘，生怕因室内冷暖空气置换而产生的风息触动了这柔软的布质窗帘，从而引起窗帘的轻微抖动，以至于这抖动碰疼了包在水仙心里、稍稍露出点点绿意的水仙叶片的嫩芽。紫花窗帘被使劲拉开的同时，我感觉到，更多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玻璃照射到水仙鲜嫩白莹的身体上。 搁置这盆水仙的卧室，是我用来写作的书房。 水仙被放置后，我的目光从不会过多地在它们身上停留，只是记住了爱人的嘱咐，早晚拉紫花窗帘的时候，放慢了速度，使得柔软的窗帘从水仙的身上拭过时，只是如同一双抚摸着孩子的脸的母亲的手臂。可是，自从我的卧室里有了这水仙花，我明显感觉到，在我安静写作的时候，爱人打扰我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他时而轻手轻脚地走近我的卧室，把水仙花搬出去为它们换水，时而用柔软的纸巾轻擦它们身上的微尘，时而调试一下花盆摆放的角度，时而用那个花四元钱新近从花店买来的鼓肚子黄色小喷壶为它们叶片的嫩芽浇水，时而坐在床上靠近它的一个角落，静静观看，然后用手机给它们拍照。 爱人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便索性把文字停下来，认真地看着他对这盆水仙花所做的一切。 水仙花迎合着爱人的内心渴望长的很快。不多久，那些原先只有一抹绿的幼芽们便迅速长高。我渐渐被这蓬勃的绿色给打动了，在万物凋零的冬季，即便是在暖室中，这样蓬勃的绿色也很少见。且水仙的生命力赋予了这鲜嫩的色彩以动感。爱与不爱，只是因一瞬间的感受引起的。我之所以那么快就喜爱上了这盆绿意蓬勃的水仙花，自然与我浪漫的个性有关，更与水仙花强劲的生命动感有关。 临近年底的时候，爱人带着孩子回老家，照顾水仙的使命便自然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爱人是在上午为水仙浇完水后带着孩子动身的。他走时，水仙的叶子已经长到了拇指和食指伸直时距离的两倍长。爱人欣喜地为我指着叶子中间影影绰绰露出的花苞。只是黄白相容的几点，却使这盆水仙花增添了无数的情趣和内涵。为了控制叶片的生长速度，把更多的营养集中到那些可爱的花苞上，便必须控制住水仙的水分。于是那天晚上下班回来，我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盆水仙里的水倒掉。第二天早晨再浇上，然后晚上再倒掉，第二天早晨再浇上。

家人都回了老家，年末的日子，一个人的我有时难眠孤寂，是那盆水仙花，用它们可爱的花苞和盎然的绿意，在我的寂寞凄清里，涂抹出一阵阵浓淡适宜的芬芳和色彩。 后来我回老家过年时，水仙花已经有三个花苞悄然绽放了。尽管是含苞待放，可那三朵精致玲珑的水仙花却将整个卧室弥散满了芳香。我的卧室仿佛刚刚留宿过一个天上飘来的浑身放香的仙女。一时间，卧室中木质的书橱、电脑桌、床头、地板，布质的床单、被罩，甚至床头柜上的塑料台灯灯罩，都被一种淡雅的清香，柔化出几许浪漫恬淡的诗意。这诗意迎合着我的浪漫思绪，我常常想，我的卧室，是怀春的少女的心房，还是不小心泄露了几抹春意的散文诗；是初春时节荡涤在户外山坡上的画师思绪里飞跃的念头，还是我的女儿，对服饰店里标有喜洋洋的标志的夏日裙衫的注视目光？ 想象美化了水仙花，水仙花也装扮了想象；而同时，我对这盆水仙花，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从老家过年回来，我迫不及待地回到楼上，打开我的卧室的门， 一股浓郁的芬芳便铺面而来。我径直朝窗台上的水仙花走去。只见无数朵由嫩黄的蕊、洁白的瓣精心拼凑而成的水仙花正绽放得热烈。那三朵绽放的较早的花朵，花瓣已经枯萎，可是因了它们的陪衬，这盆水仙花却有了层次感和厚重感。于是我想到，在我回老家过年的几日，我的卧室不是寂寞的，而是许多水仙花火热绽放、恣意展现生命色彩的最具动感时刻。那整整八个黑的夜和光亮的白天，因水仙花蓓蕾的孕育和绽放，我的卧室中的每一静物将目睹了如何的生命的勃发场景、聆听了如何的生命的强劲旋律，又品味了如何的生命的清雅芳醇。而这水仙花，又是怀着何等的情意，经过何等的巧妙构思，才能够使得，在我返城归来、身心俱疲的刹那，把一个色香味俱全的盎然的春天一并输送到我的眼帘和心房！ 水仙花的生命是很短暂的。只是过了半个来月的时间，我卧室里的芳香便渐渐隐匿；那些可爱的水仙花，也随着这芳香的渐渐消失而日渐枯萎。先是那洁白的花瓣由外向内的曲卷，然后是嫩黄花蕊的憔悴，与此同时，原先那蓬勃的叶片，渐渐泛黄，且如同遭遇了暴风雨的侵袭一样，向外凌乱地生长。我失落地看着它们，却在内心深处，筹划着明年冬天与它们的约会。
[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0-2-25 09:4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