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出现

　　
　　那些日子，就像是阳光一样铺展开来的。如果说，我清晰地感受到了日子的温度的话，那么，你就是一个施与阳光的使者。

　　我依稀记得那个小站，它坐落在群山环抱中。它的小，小得干净；它的小，小得让人无法忘记。二十几年前的一个下午，我被命运搁置在小站的小里，就像是一只飞困了的无名小鸟，停足在域外的树枝间，满眼的陌生，甚至疑惑，多少还有些浅淡的惊惧。

　　几件简单的行囊，被长途客车撂在小站的停车场上，更多的是沉重和疲累，再也没法轻盈起来，就像随附在这些行李上的我的梦，翅膀一下子给现实的凉水浇透。那株桃树站在靠墙的地方，叶子似乎是一枚枚小手掌，枝上青涩的毛茸茸的小桃，清醒的眼睛，盯着我的火焰怎样从头顶被浇灭，一直浇到脚踝。

　　后来，是怎样到工作单位的，我一直不愿想起，就像我被浇透的那种凉，给四围或高或低的光秃秃的大山包围着。山上找不到树木，葱绿的小草也是鲜见的稀奇，有的是青色或褐色的岩石，它们狰狞的意志，袒露出一种千年沿袭的苍凉，冷酷的面部，投射来一种苍茫和旷寂，仿佛，它把所有的历史都堆积在我一个外来者的面前，意欲震慑我被激情点燃的梦。

　　你的出现，是在单位里迎新的饭桌上。你，话语不多，可能是因为不熟悉，猜不透我心思，也可能是因为你向来就不善言谈。直觉告诉我，你在一次一次地把目光探过来，探在我的额际，鼻梁，探进我的表情，探进我的一缕一缕目光。

　　“多吃点！如果喜欢的话。”

　　说实话，摆放在餐桌上的只是简单的几样小菜，简单得跟习以为常的仪式一样，倒是你一句话，给这个惯常的仪式增添了一泓清澈，如和风，轻点出一波潋滟的涟漪。短短的仪式，你竟然把这句话重复了几次，仿佛要让一句淳朴的话语，在我心里扎根似的。说来也怪，在许多年后，你那话语，还在时光的湖面上，经久不息地微动。

　　“我们这里条件艰苦，不过，这里的客山比主山高，外来的人容易发福！”

　　我不知道，你缘何要在短暂的就餐仪式上，补上这样一句话。那时，普遍的贫穷，一如大地上蔓延的杂草一样，不择地地在四散漫布，我也不是一个财富狂，对于财富的追求，是处于蒙昧状态的，或者说是淡泊的。现在，我倒是把你这句话，当作一个人对另一个自己还很陌生的来客衷心的祝福，珍藏在夜阑或者雨水连绵的阴天。

　　“每逢佳节倍思亲”。

　　古代诗人这诗句，一经你的口里吐出，显得分外的妖娆、亲切，仿佛还带着诗人的体温和气息，那么原汁原味儿，在我的脉管里流动。“别人，都是本地人，他们有自己的家，早晚在家里；而你，只身在外，平常的日子不想家，这八月十五，你就不得不想家的。在我们家过八月十五吧。简单，你可别嫌！”就这样，我曾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异乡，经过了四个中秋，享受到了被人记起和念想的快乐。而这些快乐，源于你的细微和周详，源于你善意的出口。

　　那时，我就喜欢着文字，音乐。不独是为了排遣寂寞的时光，更是为了将来能把自己的文字变成有着淡淡墨香的铅字，把自己生活的轨迹用文字描画出来，获得一份灵魂的安适和惬意；音乐，用于调节自己的情绪，淘洗被生活的烟尘所蒙蔽的心，保持一份年轻的心态，一种来自青春的力量和生机。当时，那个离小站不远的县城书店里，我是经常去的。但是，我所喜欢的文学类书籍确如凤毛麟角，那些经典的音乐，又是稀缺得几近可怜。

　　你知道了我的苦衷，在去河北舅舅家的时候，通过在《中国青年报》报社工作的舅舅，找回了那么多文学书籍，也带买了那么一些经典名曲的磁带。我无须说出这些书籍和乐曲的名字，让这些书籍和乐曲，随附着你在我的记忆中经年不老，青春常在。

　　“我喜欢物质的你，但更喜欢精神的你”。

　　像季节中的惊蛰，你让我苏醒，也让我惊奇和震慑。一个物质上贫穷的人，四壁空空，一个事业上才刚刚起步的人，两手清风，还来不及思考一个异性的喜欢，也来不及掂量来自心灵深处的花蕾吐露的芬芳。你，就这样走进了我的世界，我感到了暖，感到了被喜欢的光润和快乐。

　　后来，我不能带你走。但谁也无法阻止我带走你的暖，带走你给我的快乐。现在，我们在天各一方的生活境遇里，而我们同有一片蓝天，共有一个晨出暮落的太阳！我感恩生命中有你，就像蓝天感恩自己拥有的红月亮。

201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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