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 道
2020-09-24叙事散文摇曳风铃
第三次听到那只狗的狂吠时,我突然就想起饥饿的味道。我对自己说,不该憎恶它肆无忌惮的放纵罢,它毕竟只是一只幼犬,或许因为饥饿时没有找到食物而用声音进行的抗议——和哭闹的孩子一样。这样想着,我就从厨房探出头去寻找,可还是只能听到它的叫声,从昂扬
第三次听到那只狗的狂吠时,我突然就想起饥饿的味道。我对自己说,不该憎恶它肆无忌惮的放纵罢,它毕竟只是一只幼犬,或许因为饥饿时没有找到食物而用声音进行的抗议——和哭闹的孩子一样。
这样想着,我就从厨房探出头去寻找,可还是只能听到它的叫声,从昂扬,清脆,愤怒到渐渐的无力,甚至变成最后的拖了很长节奏的哀鸣,听起来有点凄凉。周而复始。我开始可怜它。
此前两天我见到它时,它就在我楼道的台阶上,我原本打开门要外出办事,可当我与它圆润的眼睛对峙时,我以为我的目光还算慈祥,然而它却对着我一阵狂吠,如同我窥视和侵略了它的圣地。
我扬了扬手,又跺了下脚,以为这样能使它受到恐吓而逃之夭夭,给我的出行让开通道。可是没有,它一点不畏惧,原地不动对着我丝毫没有放低声音的分贝。我的恐惧接踵而来,只好打消了外出的念头,重新将身体收回屋里。
那个时候,正好是午饭的时间。
半个小时的等待,我以为它总会疲惫或者转移目标了吧。可等我下到三楼时,从底层传来的声音吓住了我的脚步。我急忙退进三楼人家,并求助于那家的男主人替我吓跑那只狗。那只长不过一尺,重不过两三斤的宠物狗却威胁着我的胆量。
我跟在三楼男主人的后面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大约又是我们的脚步声干扰了它,这次它在我们的头顶坚定地发出怒吼——它乘我在三楼躲避的时候迂回到了楼上。
我祈祷,在我回归的时候,愿它的声音静止下来并在别处安歇吧。
第二日,我中午下班路过楼下的窗口时,闻见里面有很香的味道飘来,这家的女主人总会在这个时候让过往的邻居靠嗅觉赞美她的厨艺,而这可恶的嗅觉又会加剧一上午胃肠空洞搅拌后对任何味道的快速吸纳继尔产生严重的饥饿感。这时我就听到了那个执着而坚定的熟悉声音,它从别处传来,却直接冲进我的耳朵,一声声咬住我迈向台阶的脚步。我有点讨厌甚或有点憎恶它,还有将它丢失或遗弃的主人。
可第三次我听到它的声音时,而且又恰是在午饭的时间段里,我却突然想到饥饿的味道,我想一定是它对饥饿的无法满足而发出的抗议。它那么小的身体里却天生着一副辽阔而洪亮的声音。
我很想去帮它,像我姐那样。
今年春节我在姐家度过,母亲因为健康的缘故,一直在姐家,姐家就成了娘家。我和姐那天早上外出接亲戚的时候,有一只可爱的花犬跳跃着迎接她,以后脚直立,前脚抱拳的姿态向她展示亲昵和友好。后面紧跟的三只也学着花犬的样子,奔向我姐。
我姐说,这只花犬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其它是与它结成盟友的家犬。只一次,它在门前的草地上觅食,而姐又恰好去倒未食尽的肉及肉骨,便招呼了它。尔后每天,只要看到它,便拿了食物扔过去。后来,姐早起晨练,那狗会一路欢喜地陪她到小区的大门口,又在她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地迎候她。在小区工作的环卫阿姨赞美姐说,这狗是有着人的灵性的,它都能嗅出人心的善恶。
想必善恶是有味道的,所以连动物也能嗅出来。
姐送我们离开的时候,那些原本在草坪上玩味的四只狗们一齐跳了过来,我才想起,对这些充满灵性的动物们,我还没有表示出向善的举止。于是我快速返回厨房,端过一碗刚被家人挑剔剩下的肥腻肉片和肉块,倒在临近垃圾箱的地方。我一面高兴地看着它们消食这些被人类将要弃置的食物,一面赞美自己内心突如其来的善举。我想,在我下次光临这个小区的时候,只要它们还继续与人类相互依存的生活着,想必它就闻出我身上渐渐滋生出来的善良味道。
我宁愿相信这些。就像我有次亲临一场纪念耶稣诞辰的聚会,聆听那些信徒们虔诚的赞美和虔诚的祷告而换来内心的平定和收获意外的惊喜一样。
我亲眼见证了一个被医生判了死刑却因为内心的恒定和信仰的支持还在健康生活的癌症女孩;我听到了一个40岁的年轻男子因脑部溢血达61毫升却靠着信仰的坚定而走出病魔的纠缠重新回到家庭心中久久感念的故事。这个信仰想必就是向善的力量,它令人们在反复的自醒和咀嚼中体会从善的味道。
是的,在那个偶然经历的聚会上我泪流满面,为这些人能在纷至沓来的各色不和谐音符中,守住世外桃园或海市蜃楼的诱惑,静下心来弹奏出一曲流畅、平滑而虔诚的赞美之歌而感动。
我曾经是个无神论者,可是现在我的内心无法真正界定对某种宗教的寄托与“有志者,事竞成”的坚信在本质上的区别,或许有时的信仰是我们想摆脱某种不幸的羁绊,走出沼泽的最后亮光。那光大概也是可以被赋于某种味道的——比如清澈的、温暖的、甜美的、有丝丝香泽的。
可是那只生灵呢,那只被谁丢失或遗弃的生灵呢?或许它信仰的不过是同样被丢失或者被遗弃的不能保质的残羹或一枚其它动物的遗骨。那么卑微的欲望却需要用声嘶力竭的叫嚣来证实和获取,要用最大可能消耗体力的举措来实现和讨得,想起来就让人的内心不断充盈和升起怜惜的涟漪。
……它的声音还在间断的从窗和门的缝隙中传来,使这个年味余绕的天空下掩藏了一种悲怆的氛围。我自然对面前的食物失却了吞咽的兴趣,它对我的干扰,剥夺了我对饮食的想念。我想我得找到它,学我姐的样子,丢给它一段裹着薄衣的香肠,让它在沉默中独自品尝或许早被遗忘的味道。这是归还年味的最好办法了。
我打开门,它孤独而刚烈的声音扑面而来。
在这个新年的春天,我被这只宠物犬不卑不亢的声音惊醒的时候,也突然感到自己被放置在植物的拔节声中,与它一起闯过冬日土壤严密的阻隔,被那由天而来的阳光味道包裹和覆盖了。
2010-2-27
[ 本帖最后由 摇曳风铃 于 2010-2-27 16:4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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