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婆

二　　婆付熙君　　我从没有见过祖父母，也没有体验过外祖父的疼爱，小时候疼爱我的老人除了外婆就是二婆了。
　　二婆是二爷的第二个女人，她有过十几个孩子，但都半路夭折，看着自己的孩子接二连三的死去，现在我懂得这是一种怎样的苦痛，但小时候不懂，也想不到，只知道二婆很慈祥。
　　二婆知道我喜欢玩用火柴盒做的小车，她就会攒下很多火柴盒，等到我把火柴盒做成吉普车在炕席上自动爬行的时候，二婆就跪坐在炕上，弓下身子，用患有白内障的眼睛看着小车跑到她的膝前，和我一样高兴得大笑，连说我娃真能干，然后用浮肿的手，摸摸我的头。那时，我们家里穷，孩子多，吃的馍馍是黑面，二婆家时常有白面吃，她知道妈不肯白要别人的东西，就提出用我家的黑馍换她的白面猪油锅盔给我们这些馋嘴猫吃。
　　二婆跟大多数老人一样，小脚，身着斜襟青布衫，右胸前的一粒纽子疙瘩上系着一条灰色的小手帕，别人用来擦汗，而她却用来擦除一粒粒浑浊的眼泪，然后哀叹一声，停下手中的活计痴痴地望着窗外。后来我才懂得这哀叹声中有多少辛酸、多少无奈。二婆家院子西边的田地的墙根下有一个不到一米高的洞，里面有许多纸灰，二爷会在一定时间的晚上去那里烧纸钱，然后靠着墙长叹一声，再无声的回到家中。妈说是二婆无子，提前烧些冥币，死后到阴间能有钱花。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但在我的记忆中，除了母亲，没有人会比二婆去得痛苦、凄惨。由于没有儿女，二婆的病耽搁太长，临终之前二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人可怜又心疼。那时我上小学四年级，我去看二婆，她侧身躺在炕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渗出来，看到我进门，她还想疼爱我一下，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几乎要集中她所有的力量才能完成。　　　　黄昏的斜阳将二婆的房子照的血红血红的，二婆开始大口的吐血，天黑时，她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人啊！并非苦尽甘来，有时会苦一辈子，直到耗尽了生命的灯油才得以安息，不知二婆在九泉之下安息否，如真有黄泉，愿她在另一个世界生活得幸福。 [ 本帖最后由 付熙君 于 2010-2-3 10:0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