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及时长大就永远长不大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5:45 编辑 <br /><br />不能及时长大就永远长不大
武志强

　　对自我的认识这是一个永久的话题，这样说并不等于你就已经认识了自己，有的人或许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名字只不过是一个躯壳，到时什么都不能证明。一个人的成长史或者说阅读史是需要一面镜子的，在这面镜子出现之前，你是看不清自己的，看什么都模模糊糊，像是有一团雾。

　　现在这面镜子似乎已经出现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我12岁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在我18岁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在我25岁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在我30岁之前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个时候自己不仅精力充沛，而且眼前前程无限，觉得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却不知道命运在悄悄发生着变化。那时我已经来到这座工厂，开始认识和接受工厂铁一般的规则。这是一座铁路工厂，每天与钢铁与火车打交道，脆弱的时候就转过身流点眼泪，日子终于还是过去了。我在这里一直有一个翻盘的想法，把自己失去的东西再夺回来，现在知道这一个目标已很渺茫了。那时我眼睛盯着一个女工，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工，开天车的，每当我汗流浃背干活累了，抬头看上面的那张探出车窗的漂亮脸蛋，我就一阵愉悦，并做春梦无数，那时我还没有结婚成家，也没有一个可谈恋爱的对象，因此她让我经历了刻骨的热情和绝望，沉湎在一种幻觉里不可自拔，尤其是在她给我一个柔和的微笑的时候，这种冲动就愈强烈，让我想入非非，内心的欲望火焰一般燃烧着。那时我还不懂得自渎，证明我还是一个纯净的男孩。

　　有次她让我吃一个苹果，我接过来，但我没有去吃，只是把它悄悄拿在手中，带回到单身宿舍，然后看着这只经过她手泽的苹果一天天在桌上枯萎、干瘪，我在抚摸或者看着这只苹果的时候，想象了许多，这样子经过了很长时间，甚至有几个月，一年？但这许多的想象并不能使我在现实中前进一步。我是一个缺乏行动能力的人。直到苹果在自然风化中变得丑陋，失去了它原初光鲜的模样。

　　后来的一天她对我说：“你这人性格不行。”我才逐渐开始反思自己的性格，但积重难返，至今我都不能改变自己什么。或许是因为她年青漂亮，或许是因为她的开朗、活泼，她得到了领导的关照，被调到了车间，以后入党、提干，成了我们这里工人所羡慕的楼上人。偶尔相遇时，我不能忘怀她春风得意的笑脸，而我内心里正心念成灰。如果说她是一个果实，我确实在梦中渴望得到她，只是现在她一脸的淡漠如重锤一击我，我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我由此开始认识我自己。她就像一面镜子，让我看到自己的本来面目，知道自己是谁了，并且为此心灵疼痛。

　　现实逼迫我一次次回到我的童年、少年时代，我出生在70年代，能说那个年代的人是经历过动乱的吗？游街、批斗，这些场景我都是见过的，但那是当别人上演的游戏或热闹看的，对我的心灵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真正孤独的形成是在我12岁时，那时我已经喜欢独自去看黄昏了，去看西山上的太阳一点点落山。开始想女生，开始在白日梦的王国里迷醉与兴奋。记得我第一次看到美女泳装照片时的热血贲张，兴奋不已，有一种犯罪的感觉。那还是印在杂志上的黑白照，其实黑白照更具有杀伤力，因为它能一次次调动我的想象力，而彩色照片，尤其现在高清晰的数码照，一览无余，已经使我没有想象的余地了。我现在的想象力也开始变得迟钝。

　　我16岁时敢在路上拦住一个女生递交我的第一份情书，现在我敢吗？不敢了，我已经向现实投降了。因为我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一个人如果不能及时长大，那他就永远长不大。16岁的那个女生显然不能理解我对她的那份爱，结果可想而知。但人不应该单为一个结果而活。人生就是经历，就是一个过程。其实16岁又懂得什么爱呢，不过就是年少的冲动而已，那时有的是可贵的激情。这激情会在以后的生活中一天天幻灭。现在我就处在幻灭的边缘。叛逆与冲动终于要尘埃落定，但这并不证明我已经长大，我还是长不大，这正是让我一直困惑的问题。

　　爱情所具有的力量就在于，男人只有在女人身上才能证明自己，如果在女人身上你失败了，那么证明你自己就失败了。青春女人就是青春男人的一面镜子，现在我看清楚了自己，知道自己形容灰暗，目光胆怯。我只能藏在生活的背后，成为一个生活的观察者，尽管我渴望自己成熟，成为一个有力量的男人，但我并不能真正进入生活的洪流。

　　我为什么一再说自己是一个男孩，而不说我是一个男人呢？是因为我感觉自己还没有长大，我或许永远都长不大了，永远都不会成熟。而只有一个成熟的男孩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男人。我常常感觉自己脆弱、无力，缺少依托，对未来恐惧，没有长大。我经历了那些年，潮起潮落，波荡不定，现在我感觉自己上岸了，我只能在务虚中寻求一点满足。

　　我因为不能长大而错过许多机会，因此丧失了许多，而不能长大这个命题似乎又不是我自己能完成的，这是我的宿命。在我的身上，骨头里，血液中，甚至在我出生之前，这些答案就已有了，只是我现在才弄明白。我了解自己最深，这份无奈感也就愈强烈。现实中的我只能这样承受，这是无法解释，无法表白的。

　　对一个人的认识，对自己的认识，究竟要经历多长时间呢？即使在你回到生命的原点时，这个问题也未必就有答案。有一次我问父母，他们说了对我的看法，听了他们那一句话，我当下的心情就灰暗极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父母永远都不能理解我，认识我。他们的认识和理解在我这儿是个错。他们生养了我，并不能说明事情的全部。

　　一个人只能自己理解自己，自己认识自己，这肯定需要漫长的时间和经历，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你就在长大，一个人不能及时长大，那他就永远长不大了，因为他已经错过了那个能使自己正常长大的最佳时机。生命里的好多东西是不可重复的，不可再来的。我是在哪一年，在生命的哪一个时间段就停滞生长了呢？为什么我还停留在一个单纯孩子的状态，多少年都没有个进步？我一再回忆，想啊想，却想不出来。我还不能完全认识自己的生命，这或许正是生命的魅力所在，这是我活着的理由。

武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