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长白行

　　如果不是去年偶然兴起的两日长白游，路痴加方位痴的我，会一直以为长白山是与大兴安岭相连接，以一年四季积雪不化，白茫茫一泻千里而享名的。也正是冲着这一点，去年仲夏被多日热浪所裹挟，无处可逃无处可躲的我，才选择了长白山这座“常年积雪不化”的清凉室外桃园，作为我许多年来首次出山，行走江湖之目的地。

可刚刚走出不远，小鲜肉导游的开篇讲解，就彻底纠正了我对长白山骨子里的误解，还了长白山历史和现实的本来面目。长白山哪里是什么千年积雪堆积而成。虽有积雪但会融化。而主要形成它体积的，是火山爆发的岩浆和火山石。更具体一点儿说，长白山就是一座休眠火山，而长白山天池，则是由低洼的火山口积水而成。长白山历史悠久，有广义与狭义之指。我们通常所说的长白山，多指狭义的长白山，即长白山脉的主峰。它是在上新世晚期，由碱性石英粗面岩喷发形成的。白是表明山的颜色，长是指它面积的广大。而两者组合在一起，据说还有一个美好的寓意，那就是希望相爱的人都能长相守，共一生。这一点我喜欢。

想来这些年自己真的活成了一只井底之蛙。不喜欢出游，又不知道探索。对于家乡最著名的旅游景点，都能闹出这么大的乌龙，那对于这么大的世界，我又所知几何呢？大家都说，一个人要么是用腿去丈量世界，要么就是用灵魂来畅游书海，我如今是一样也没有做到。就不知道现在努力，还来不来得及。

愈接近长白山，觉得心情愈舒畅。感觉有一种凉爽浸透周身，赶走了连日来因太阳的炙烤，而带给自己满身的粘滞，还有因粘滞而引起的心烦气躁。心想，长白山尽管不是一条雪龙横卧，但据导游讲，长白山它属于温带大陆性山地气候，特点是冬季漫长寒冷，夏季短暂凉爽，且天气变化无常，“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年平均气温在-7℃至3℃ 之间。可见长白山气候的凉爽，是不容质疑的。也不枉我对它的向往和喜爱。

到达长白山已经是下午了。我们参与了一项漂流活动，划着小船顺水而下，放怀欢笑，驱除了长途乘车的疲惫。晚上又观看了一场演出，沉淀了心情的躁动。

第二天上午八点，我们开始登临长白山顶峰，观看天池。导游事先就给我们做了心理建设，告诉我们，长白山上气候变化无常。前一分钟或许还艳阳高照，天池在阳光下拨开她神秘的面纱，露出她妩媚的笑容。一片蔚蓝，像一块硕大的蓝色天鹅绒，蓝绸煅。转瞬间就可能黑云压顶，雾锁天池，暴雨倾盆，天池会像一个害羞的少女般遁入雾中，千呼万唤不出来。很多游客即使来了很多次，也难以一睹天池的芳容，满怀怅惘而去。而有的游客仅来一次，就赶上了天池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尽见其美妙躯体。看来想要觐见天池本尊，也是需要缘分和运气的。这样，我们在登山的过程中就一直心怀忐忑，不知道自己与天池前生今世有无过节，能否得到佳人的垂怜。

长白山景点的交通工具很多，最为常见的就是那种洁白的微型面包车，间或也有大巴车。这一方面说明了景点的设施周到，另一方面也显明了游客之多。我们上山坐的就是那种白色微型面包车，它应该就是长白山的一种标志性代步工具。我们沿着盘山公路向上进发，路途曲曲弯弯。此时正是游客扎堆的旅游旺季，就见两边修有护栏的盘山道上，无以数计的白色面包车鱼贯而行，如神龙前不见首，后不见尾，形成了独有的特色和风景。因公路盘山蛇行，不见陡峭危险，车速还快，我们虽感觉如同在平地行使，实际上却在一点点地接近长白山顶峰。这样就给了我一种误解，仿佛长白山也没有多高啊，转眼间就上去了。如今代步工具和道路的发达，真的会坐地日行八万里，使天堑变通途的。

车子驶到了尽头。距离长白山顶峰也就剩短短的一截山路了。我们下了车，跟随着前面的人流，走在了一条只能容双人并行，两边有铁链保护的小路上。愈往上走，愈发验证了小鲜肉导游所讲解内容的真实性。凉意一阵阵扑面而来，灰白色的雾气在眼前一阵浓过一阵，从一个方向飘过来，向另一个方向涌过去，渐渐笼罩住了我们的身体，五米以外的人群，已经变得影影绰绰了。

出发前，旅游须知已写明了让游客多带一件厚衣服，以应对长白山上气候变幻。即使不遇到特别天气，山上的温度也低于地面。山下入口处有出租羽绒服和雨衣的。我来时只带了一件薄外衣，因为我一向是怕热不怕冷。是同行的侄女阿英不顾我的劝阻，硬是租下了两件厚羽绒服，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我不仅对侄女的先见之明予以佩服。

上山的路并不长，仅十来分钟就来到了峰顶，站到了天池面前。不知道是出行前没有看黄历，还是我们真的与天池缘浅，本来在山下时还阳光明媚，但从下了车往山上爬时就开始了浓雾笼罩，云层厚压。等到了山顶，更是变本加厉地飞沙走石，气温霎时降到了冰点。穿着羽绒服的我们，还被冻得浑身打颤，脸色青紫，上牙下牙更是开始打架。天池不仅迟迟不肯露面给我们看，竟然还端起了架势，用重重迷雾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令我们不由得心灰意冷，一怀惆怅。

我顶着寒流，迎着飞沙走石，朝天池四周看去。但见数座高大的火山石，屹立在天池的四周。通体焦状，深浅不一。高矮不同，形状各异，倒也壮观。想到它们千数年来屹立不动，像守护主人的卫士一样，日夜矗立在这里，风吹雨打不动摇，日晒冰冻不畏缩，不由得心里生出敬意。钦佩它们对仙女一般的天池，给予天兵天将一般的守望。不管长白山的气候如何，天池的性情怎样，是否愿意出浴，是否愿意示人，它们都忠贞不渝，也是一种本色呢。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听到有人喊道：露出来了，露出来了。我随人群涌到池边一看，天池靠近我们的西北角，在迷雾拂过之际，露出了一小片清澈的池水。没错，的确如人们所传说的那样，池水蔚蓝。稍顷，又被浓雾遮住。我们屏住呼吸，耐着性子又等待了一会儿，天池的这一角在浓雾袭来的间隙，又有几次露出池水，有一次甚至看到了天池朦朦胧胧的全貌，近处蔚蓝，远处则灰蒙蒙一片，但她就是不肯以通体面貌示人，甚至连半个身子也吝啬得不肯给，真是任性得很啊。

时间又过去了好一会儿，距离旅游结束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而且还有其它的景点要看。我们无法为了一个不可知的系数而死守在此，还挨冷受冻，心焦如焚。人生很多时候，都不可能是左右逢源，想啥来啥的。有时候必须得做出取舍，虽然这个过程往往很残酷。又等了一会儿，见山上的雾始终没有穷尽的意思，天气反而越来越阴了。我们无奈只好驱动双腿，向山下一步一侧身，五步一回头地走去，大有只要天气一放晴，就立马跑回去的架势。因为天池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来了却没有见到，真的是一大遗憾。但直到我们走到下面站点，奇迹也没有发生。

可你说气人不？正当我们在站点儿等车的时候，忽见天池上面云开雾散，太阳也露出了笑脸。心想天池一定会全身出浴，给那些正站在她身边的人看。他们大多是随后上来的，自然也有之前逗留没走的。一到峰顶就见到天池的人是运气好，一直等待的人则是坚守的结果。我们到底是与之无缘，只好期待不知何年何月的下次了。

后来路遇在我们之后下山的游人。有的说他们看到了天池，就和传说的一样美。一水如天，深不见底。有的说他们在山上挨了雨淋。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了一片乌云，兜头就泼了他们满身满头的雨水，差点儿就全身湿透。羡慕那些得见天池真面目的人，也同情那些被雨淋的人。一次天池之行，抱着的是相同之目的，而得到的结果却各不相同。这也是人生的不尽如人意之处吧。怀着一颗惆怅的心，我们坐上了去往下一个景点的面包车。

在上山和下山的途中，我终于得以见到了长白山的真实面貌。就是脚下这一粒粒或灰，或白的细小砂砾，堆叠起了长白山这条巨蟒。当一次次火山岩浆喷发时，一定有生物或植物被它们所覆盖，或因为它们而迁徙。从此它们就玉陈在这里，万古千年不改变。能够毁灭它的，只能是地壳的再一次巨大运动了。

听导游说长白山顶寸草不生，发现也不尽然。只见砂砾上面，也随处可见一些小花小草，比一寸倒是还能长一点儿，但确实无法长得再高一些。只那钻出砂砾的小小身躯，就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再想要往上成长，简直是比登天还难。不知道它们是来自于何方，是被风沙裹挟而来的一粒种子，还是一位天外来客？估计不可能是砂砾底层植物，所发出的枝芽。我看到了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和那种战天斗地的勇气。虽然它们长不高，长不大，但是它们的发芽，长成小苗，就已经是一件奇迹了。起码有我这么个游人，在这儿看到了它们的样子，记住了它们的容颜，知道了它们的努力，也不枉他们在太阳底下生长了一回。

接着我们来到了长白山的另一个景点——绿渊潭。绿渊潭的确实至名归，潭水碧绿，有如一只被人遗忘在山里的巨大绿宝石，一块晶莹剔透的玛瑙，通体绽绿的翡翠。湖壁有五道细缓的瀑布直泻而下，颇具诗意。这个名为长白山小天池的绿渊潭，略微地填补了我们没有见到天池的遗憾。

长白山的旅游设施不仅完备，服务质量也好。当我们来到绿渊潭附近的站点，看到有数辆大巴等候在那里。尽管只有我和侄女两个游客，大巴也毫不犹豫地开动起来，把我们送到了此行的另一个景点：谷底森林，也有人称为地下森林，这是相对于长白山峰顶而言的。原来我还以为地下森林是长在地底下，不见天日呢。只有我和侄女等不多的游人选择了这里。

这个森林，因为身居谷底，所以风平林静，没有别处的林海波涛。不见根动，不见梢摇。所有的树木都长得笔直，直插向云天。路两旁的林木大多都有些年头了，最触目惊心的是一株老树桩。根部虬结，紧抓住地面。树干大部分已经死去，只有旁逸出的一根细枝在向上生长。树根部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我猜想，这棵老树至少已经存活有五百年以上了，也见证了五百多年来长白山的历史变迁。

走了一段之后感觉有些发闷，我们就顺着原路退出了森林，返回了长白山景点门口，结束了这次长白山观景行程。虽然没有看到长白山天池的全貌，但感觉也不虚此行，收获满满。只待哪天再有机会，到此地重游。相信天池一定会被我们的执著，还有爱心所打动。会以她的一池碧水，为我们洗尘，并留给我们难以忘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