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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符号

2020-09-24叙事散文李修玲
生命的符号我想我该脱去身上厚厚的棉衣,从蜗居已久的城市小屋走出去,去到空旷的原野,抚摸那些久已不曾碰触的时光,还有遗在田园的记忆。自从离开老家,翻过第一个年尾之后,每过一个冬天,我感觉就要多裹一层棉衣。我忽然发现自己已变成了每年都要冬眠的青

生命的符号

我想我该脱去身上厚厚的棉衣,从蜗居已久的城市小屋走出去,去到空旷的原野,抚摸那些久已不曾碰触的时光,还有遗在田园的记忆。自从离开老家,翻过第一个年尾之后,每过一个冬天,我感觉就要多裹一层棉衣。我忽然发现自己已变成了每年都要冬眠的青蛙,当暖暖的气流从南方姗姗而来,睁开惺忪的眼睛,伸展四肢,从城市的蜗居里探出头来。我没有候鸟的羽毛,却依然想要翩跹着归来。此时的河水哗哗淌着,我端坐在老家房屋后青青的草坡上,四月的天气,青蛙蹦蹦跳跳地出来了,它们大概已经玩够了吧,就开始“咕咕”地抱对。那里有一洼水塘,水塘的边缘,有厚厚叶片的剑叶草,已有蝴蝶或蜻蜓在上面停留或低飞。它们都在这个适宜繁殖的季节,为新的生活打下基础了吧?我抖一抖有些温热阳光的身子,弯下腰来,掬一捧水。此刻我看见就在我的手里,正游曳着几尾拖着细长尾巴、闪亮着乌黑脑袋且摇头摆尾的精灵。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老了”!“不,是越来越成熟了”。“真正成熟的那一天,就该被吃掉了,哈哈”!某年某月某日的那一时刻,我接到自小在一起长大的伙伴的电话,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时满不在乎一说起话来就粗声大气的朋友,不经意间就说出这么一段感叹的话来,这让我想起我们一起长大的童年。那时我们曾在冰天雪地里,穿着裸露着棉絮的破烂衣裤,在这个结着厚厚冰层的池塘滑冰。我们从不知什么叫做疲惫,活泼的天性更没能使我们感觉出气候的寒冷,我们的笑声足以将村子上空震得簌簌发抖。然后我们就各奔东西了,我们走出村庄,走进城市。他说这几年做下的两件事,就是除了想家,还是想家。他在比我更遥远的大城市里,好几年都在嚷嚷着与家人团聚,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终不能完成。现在,他竟然感叹着岁月,他已经不自觉地有些恐惧衰老了。

我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如现在一样,正坐在我家屋后的山坡,将目光撒向四野。此时的油菜花正开得金黄,我嗅到万物正生机勃勃拔节生长的气息。我看见年迈的父亲正佝偻着身子,将笨重的木桶伸进池塘里汲水,浇那刚移进园子里的青菜苗。他显得那么慢条斯理,这使我有些陌生。我记忆中年轻粗暴的父亲已经不见了,他的童年一样在这个池塘边长大。我的祖父以赶马车为生,为了生计,常年在外奔波。后来,父亲同样接受了祖父的命运,靠赶马车过活。父亲常年不在家,我的童年几乎看到父亲的影子。既便看到,也是不停地与母亲高声低嗓的争吵。常年在外奔波的艰辛,使他养成了时常抱怨和喋喋不休的性子。我有时甚至抱怨,究竟有没有父亲?

然而父亲老了。他在岁月的磨炼中渐渐沉默,沉默得只剩下了喘息。

我接过父亲手中的水瓢。看见几只蝌蚪在瓢里打着转儿,它们还浑然不知正面临着危险的命运。它们还没有眼和鼻孔,还需依靠类似鱼类的外鳃呼吸。这就是生命最初变迁吧?我常将它当做需要停歇的符号——一句话没有说完,上句连着下句,它在中间隔着,喘着,让我们有足够的勇气接着往下说的标点符号。它或许就是专门为想要歇脚的人设计的,经过一个站点,就是一个标记。我们都在守着自己生命的站台,那些笔墨纸砚,仿佛就是丈量生命的标尺,于是我便在蝌蚪面前,看着它如光束一般拖着黑黑长长的尾巴摆来摆去。

我想我的前身,是否也曾是一个被盛在某个人手中水瓢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蝌蚪?或被无意间顺手就倒进了干涸的菜地,溶进一团泥土里,化为一缕轻尘。或被一种大爱或怜悯夺下,重新归复生命。我一再想像着生命的奇妙。是的,我的前身就是一个蝌蚪,我还不知生命为何意义的时候,从父亲的身体分泌出来,游离,在一个适宜生长的温床上,挣扎着找到了母体,然后结合成了卵,这个卵有着如此坚强的生命力,集万千精华于一身,冥冥之中暗含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呼啸着辗转来到人世。

为此我无数次感慨生命的奇迹,一次偶然,成就了生命的必然。我想像着无数个烛光摇曳的夜晚,我那常外为生计奔波的父亲,如果赶着他的马车不曾归来;或是他滞留在哪个亲戚家,吃多了酒醉倒在他乡;或是他再一次跟母亲争少,赌气抱了铺盖睡在了柴房……然而我终没有被造物主错过。于是,成为母亲眼里一个永远的逗号,在她温热的掌心游离着,在她的目光中蜕变,尾脊逐惭缩短,生出四肢,然后完成行走陆地的使命。

于是,在那个有着暴雨的夏日,我披着斗笠赤着双脚。我看见被雨水冲垮了的道路忽地漫生出无数条长着四肢的生命,它们呱呱地叫着,成群结队如赶年集似地朝着一个方向跳跃。我不知道它们的前方是什么,但它们却是如此井然有序且执着。我看见如我一般大的孩童在慢慢长大,也如这些小生灵一样,赤着双脚散布在田间沟渠,手里拎着各种可以捕获猎物的工具,那些光光的脑袋上冒着不知疲倦的汗珠,凝结成一个个各形各色的、属于自己的符号。此刻我早已褪去了厚厚的棉衣,又回到了久违的少年。我耳边仿佛听见了母亲那悠远绵长的声音:娃子……妮儿……回家吃饭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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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李修玲 于 2010-1-21 09:4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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