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末的短篇

2009，年末的短篇

（一）春动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人生深刻的美感就是由几个难忘的心情点缀和氤氲出来的。想着这样的语句的时候，刚刚欣赏完几位文友的精彩散文，电脑桌旁搁置的一杯刚刚加了方糖的咖啡，正泛着朦胧的热的水汽，在我的视线里袅娜上升，然后回旋，然后消失。不知道这些热的泛香的水汽最终把家安置在何处，但是可以肯定，我今天惬意而舒缓的心情，肯定与它们有关。
毫无疑问，这渐渐变暖的天气，也给了我一个心情明媚起来的理由。那些冰天雪地的日子已经远逝了，寒冷所带走的，不仅仅是身体的蜷缩和不适，还有一种因此而带来的独属女人的抑郁，以及与此相关的一些思索和祈望的萎缩。天暖了，气温回升了，伴随着那些过于膨胀的棉服的减退，那些独属女人的思想和心思便开始活跃起来，女人的内心，随着温度和阳光的增多，因一种惬意的舒展而充盈起来，并发出沙沙的声音，如春雨；并曼妙出好看的曲线，如月夜里娇羞吐蕊的蓓蕾。
我是清晰地听见这种女人的内心舒展开来的这种声响的，通过自己的内心。过于厚重的衣服被减去，走在大街上，一举一动间也陡增了几分优雅的妩媚。以一种清亮的眼神扫过大街小巷，扫过高高的建筑楼，扫过赶时间的上班族，扫过被轻风吹到某个角落然后快乐聚集到一起的纸屑和落叶，一种亲切的感觉便在陡然间升腾，仿佛它们——这平日里最熟悉不过的一切寻常事物，已经被春天的阳光的眼照开了一个温暖而慈祥的豁口，使得我每每在注视与停顿于它们的瞬间，心就会异常地激动。我会在顷刻间，对这座小城有所原谅，有所理解，有所希冀，有所期盼。一时间，那些钢筋水泥的过于冷漠和坚硬的线条，在温暖的阳光里，柔化为母亲沧桑脸上的皱纹，我凝视着它们，滋生出一种深入进去的勇气和欲望。
是的，我的美好的心情，肯定和春天有关，肯定和春天里的阳光有关。
在寂寥的夜晚，我曾经和冬的影子一起翘首春光，我，我的心事，我的梦想，我的回忆，在朦胧而诗意的春光里游走，在芳香的花圃里接受润泽和洗礼。等它们回归时，斑斓的冬末的月色，便以一种特有的凄清和风雅，为它们镶上隽永而别致的花边。我凝望着这冬日的月色，便是凝望着一段见证美好的诗意背景；我在冬末的影子里承载时光之舟游历，便是在暮色四合的园圃，和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起憧憬绽放的绚丽。
春天来了。春天来了。
我在内心深处深情呼唤春天的时候，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春的底片便开始在内心深处放大和清晰。下午两点左右。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在茶几的榕树盆景上。我坐在沙发的一隅，轻轻的翻阅着一本散文集。空间静悄悄的。直到我在一篇优美的散文前停止了翻阅的动作，而动情地把它朗诵起来。时间在流逝。我和那盆榕树，一起分享着午后的阳光和一篇唯美的散文。阳光。美文。文学少女。榕树。寂静。沉浸。激动。梦想。这些美妙的字眼，在我人生某一特定阶段的邂逅与组合，注定了我这一生对文字的尾随和迷醉。那是一种独属春的色彩。这色彩每逢我怀念与憧憬春天的时候，便会夸张地清晰与动感起来，充满着旋律的美感，将我的喜怒哀乐，定格在一种特定情致与意义的表述与诠释中。
（二）那些老照片
给一种回望提供最直接的契机的，就是那些老照片。
其实不能叫做老照片的，原因是它上面没有泛黄的色彩给时光制造的刻痕，我脱口而出的那个老字，只不过是源于一种完全陌生的心境和感觉而已。
抵达过去的时光有很多的方式。而与一张老照片对视，从一个人一个表情一个背景中搜索一点，然后铺展开通往昔日生活场景的路，是我经常采取的最径直的抵达过去岁月的方式。只是抵达，回忆而已，尽管无数的地沉浸于其中，沉浸于那琐屑的、敏感的思忆的苦乐之中，我却没有产生一次现实中回归的祈望。与过去相比，我当然喜爱现在的日子。这从我触摸老照片时抖动的手臂就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出来。走过的路，经历的岁月，见证的只是一种行走的过程，人的视野和心境，总是越走越开阔的。我注视老照片，再次诠释昔日脸上或喜悦或沉思的表情，不是为了刻意地挽留或是对遗憾的表达，而是一个健康成长的人，出于一种惯性和习俗，对于沾染了自己的身体气息的一段旅程的一种形式化的祭奠。
我相信，人，总是会活的越来越好的。所以，我和昔日时光的告别是那么地决绝。对老照片的注视，更多地是自己那张充满着青春气息的脸。而影射那张脸的空气和环境，总是让我的情绪在高涨的当急速地滑落。老照片的那棵榕树下，曾经行走过许多对我漠视和讥讽的人，他们嘲讽我对文字的爱，恰恰如同他们面无表情地踩过那些傍晚落地的紫色榕花。而我所有的激情和梦想，都在他们走后，凝望着踩在他们脚下的榕花时产生了。尽管如此，我的所有的梦想，依然凝冻在那棵榕树深重的背影之下。
在昔日，在过去，迎春花不是迎春花，月亮门不是月亮门，微笑不是微笑。我经常趴在那似是而非的门槛上，无精打采地琢磨自己的重重心事，困惑地揣摩那许多话里有话的语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和对文字的爱，掩藏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然后，我将它们折合起来，如同折合一段错误的情感。在老照片之外，站立于时光的今朝，有时候我真是担心，由于自己的过于疏忽而做错一件事情，然后便忽然地被转送回昔日的那段经历之中，从而再次接受那种似曾相识的惩罚。我并不艳羡已逝的青春岁月，倘若它总是以隐忍和闭合为表现方式的话。纯粹的短暂也是美好的。持有这样的审美观，导致的是我对世间一切背离心灵的形式化程序的一种漠视和远离。
与那些老照片对视，我内心里滋生出的是一种真真切切的伤感，在我低头的瞬间，那伤感便凝聚成一滴滴有形的泪水，它们无声地顺着我的脸颊流下，产生两条湿漉漉的印痕，正如我曾经走过的童年和青年的路。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愿意和昨日恍如隔世，我愿意昨日的一切懵懂、迷失、抑郁和哀愁，被时光永远地定格在一个和现实中的我我无法沟通和相识的世界或地域中，然后它们便伴随着我的诅咒，转化为我生生世世也不能相见的太平洋岸边的一块岩石、非洲草原上的一块朽木、撒哈拉大沙漠上的一具动物骨骸。
站在老照片之外，我祈望，那些老照片，永远只是一些老照片而已。我一点也不祈望其中的某个场景的复活，虽然我可以重新拥有青春的颜面，我只是愿意，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这些装载着昔日沉重和抑郁记忆的文件件，渐渐地泛黄，老去，然后失去一切存在的表象，或者干脆如同删除沉积在电脑邮箱里的垃圾文件一样地迅疾；因为只有如此，那些聚集在我体内思想深处的抑郁忧伤的潮气，才能完全地，被阳光和爱，迅疾地蒸发出去。
拯救，只有在真正的隔离和遗忘之后，才能实施和见效。
我对视着那些老照片，祈愿着春天的到来，祈愿着许多人在春天里的笑脸的绽放。祈愿着鸽子在干净的天空中飞翔。祈愿着豁亮的嗓音，在无垠的蓝色海域里，划出原生态的最质感的轨迹。
把老照片收藏起来的时候，我的内心，一片清净。我和卧室的那盆长满花苞的迎春花，一起迎接着虎年的春天。
[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0-1-28 19:1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