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头发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33 编辑 <br /><br />　　　　　　　　　　　　　　　　　　　　　　
　　　　　　　　　　　　　　　　母亲的头发
　　　　　　　　　　　　　　　
　　　　　　　　　　　　文／琴若雨
　　母亲患有糖尿病，春节刚过完，血糖增高了，可能是过年期间饮食控制不好，加之骨质疏松症，真是雪上加霜，使历来坚强的她病倒了。从医院回来后，按医生的嘱咐，母亲白天几乎都躺在垫有一块木板的沙发上。
　　我下班后去看望母亲，她说想洗个头，于是我准备好洗发的热水，把母亲的头轻轻移在沙发边缘，让我父亲作帮手，就这样给她耐心的洗头，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为母亲洗头。
　　我的手刚触摸到母亲花白的短发时，手竟有些微微颤抖，仿佛那些发丝剌痛了我手上的某些神经，并传导到心脏，弄得心隐隐作痛，感觉那些浓缩了岁月苍桑的的发丝正一根根从我的心房穿越，那种痛彻和伤感是平时用目光看到母亲花白头发所没有的感觉。也许面对坚强、乐观的母亲，我的目光总喜欢停留在她的笑意里，总是和她慈祥的眼神相撞，而忽略了母亲已被岁月风霜浸染的白发。母亲的头发也掉了不少，变得稀疏了……
　　 我的手轻轻揉洗着母亲花白的头发，泪水竟悄然模糊了我的双眼，心在问：我年轻的妈妈呢？怎么就这么快的老了？
　　当年我母亲从德阳孝泉师范校毕业，一颗红心随党安排，背起行囊，远离故土和亲人，风尘仆仆去了阿坝州松潘县支边。那时的母亲有一头漂亮乌黑的长发。听父亲讲，阿坝州的冬天气候比母亲的故乡要寒冷多了，腊月洗头，母亲往往刚洗好，头发就冻成冰丝，加之工作又忙，只好忍痛割爱，剪成了齐肩的中长发。也许有着长发情结的她，母亲没有因为寒冷也剪掉我的头发，而是让我的头发不断的蓄长，渐渐的滑向我的腰际。这样，母亲看到我的长发就会心生慰藉和欣喜。依稀还记得当年的冬天，母亲为我洗发的情景：她特地为我升起火炉，在温暖的火炉旁给我洗发，洗好头，马上用烤得热烘烘的干毛巾给我擦水，以免结冰，然后让我横躺在她的双腿上，一只手托着我的头，另一只手用梳子轻柔地给我梳理头发，生怕弄疼了我。直到为我结好小辫子，再系上根漂亮的头绳或红绸，才满意地在我的小脸蛋上亲亲，说声好了，乖乖，多漂亮啊，去和小朋友玩吧。母亲便又开始了她的家务忙碌，打扫、清理，洗全家人的衣服，淘米做饭，总有做不完的事情。
　　童年的我，不懂事，不会主动去分担母亲的家务劳累，总喜欢在母亲批改学生作业或在缝纫机前为儿女们缝缝补补时，从背后抱着她的颈，把头埋在她的秀发里闻那特有的淡淡的发香，或是把她梳理得整齐的头发弄散，恶作剧般的把母亲的头发分成几束，结成好几根小辫子，弄得母亲哭笑不得，说我死丫头，是不是要妈妈成妖精妖怪啊？不过她不会发脾气，顶多拧拧我的脸蛋，我就撒撒娇，然后我们母女俩就会心的开怀对视而笑。
　　记忆中，无论是在站在讲台上，还是行走在家访的山路和田埂中，无论是给儿女们辅导作业，还是做那些繁琐的家务，母亲总是那么精神，而且利索敏捷，勤快能干，像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使不完的劲。她那常常别着单色发夹的黑色秀发总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总是在清风的吹拂中神采的飘逸舞蹈；总是在她忙碌身姿的闪动里流光溢彩。特别是星期天，她带着我和哥哥去山上采山菌，摘野草莓，拾柴禾时，那飞舞在野外山风中的头发，在我的眼里就是一道最美的风景。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忘不了我16岁那年，第一次离开距家有800多里远的马尔康去读书，母亲站在晨风中送我的的情景，她眼里滚动的泪惹哭了我，车子启动时，我向车窗外的母亲使劲地挥着手。那瞬间，远远地看到她的头发还在秋风中零乱的飞舞，仿佛是千缕的牵挂，万缕的情思正在向我不断飘来……
　　光阴如梭，不知不觉我已长大成人。完成了学业，结婚成家，也做了母亲，可是我的母亲却老了。这让我心里很悲凉，特别是给母亲洗头的时候，心中的痛与伤感无法用语言表达。哦，我亲爱的母亲，在病痛里顽强挣扎的母亲，在我不经意之间，在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孝敬之时，你那一袭美丽的秀发就在岁月的推移中不知不觉的悄然消失，消失在我泪眼朦胧的感慨中……那些记忆犹新的怀念，那些珍藏的童年碎片，只能成为我对母亲飘飘秀发永恒的追忆。
　　我想给我母亲说，妈妈，你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少数民族的教育事业，那些桃李满天下的藏族学子的心里一定记得当年你在讲台上的风采；妈妈，你的青春年华也奉献给了我们这个家，奉献给了儿女们，儿女们一定会记得你那些叮咛里蕴含的无限慈爱，你的慈爱已化为岁月风雨里的一首诗，回荡在儿女们的心里；你秀发飘飘的模样和青春芳华将永远定格在我的心灵里。
2008年4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