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逃离——女生菲儿系列散文（二）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37 编辑 <br /><br />
文/大漠飞烟

　　某个人，一旦下决心消失掉，别人是没有办法寻找的。菲儿打算从旧的岁月消失，并以此为转折，寻找人生的另一个出口，差不多用了近十年时间。其实，这是一种蜕变，与过去的某段时光告别，开始全新的旅程——每个人的人生都这样周而复始，走过一站，驻足，然后告别，继续行走，就这样一路走下去，最终抵达自己认定的所在。

——题记

突然动了离家出走的念头，在菲儿即将成为人妻的前一周。那些日子，她的父亲和母亲常常争吵，吵完后，母亲用可怜巴巴而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菲儿。作为家里的长女，菲儿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保持中立沉默下去，她请求父亲，不要无缘无故给母亲气受，不要因为她不工作，不挣钱，就可以给她精神的折磨……她从来没有如此顶撞过父亲。那个在单位说一不二的男人，面对女儿略带挑衅的目光，他先是惊异，然后气急败坏地怒吼：小心我把这电视机摔了！他所指的，是给菲儿置办的嫁妆之一，一台二十五英寸国产彩电。

好吧，都砸掉吧，这一切！菲儿没有多想，她拧起自己的手袋冲出家门。

已黄昏，街上少有行人，走在清伶中，菲儿仔细盘点自己并不漫长的二十来年人生，集结在内心深处的悲无法抑制。离家，起因于父亲与母亲的争吵，但并不全是为那些争吵而已。从父亲的言辞中，从他与母亲生活几十年的境况中，她隐隐感觉到婚姻的恐怖。她想，她是畏惧了，是在逃避，对一周后将为人妻的另一种生活的逃避。

然，能逃到哪里去呢？在这小镇，菲儿认识的朋友和同学父亲都知道，他很快就会找到她，她不希望被找到。摸摸口袋，有一百多块钱，连去省城的费用都不够。即使去了省城，又能怎么样？眼看夜色已近，她有些迷茫，像任何一个想离家出走的女孩子，被莫名的恐惧包围。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上了停靠在路边的公交车，它是开往县城的，离这小镇有二十多公里。她决定，应该去一个地方，一个可以接纳自己的地方，即便是暂时的。

对于县城菲儿很熟悉，她在那里读过小学和高中，尽管她性格内向，县城里仍然有几个她儿时的伙伴及要好的同学，或许，在她们中间，她可以找到安慰。于是，半个小时后，菲儿敲开丽的家门。丽吃惊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这样晚了来到这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后来的一些情况菲儿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是丽的妈妈将她送回家，怕她的父母担忧，在路上还不停地告诫她，女孩子这样晚不回家是很危险、很不应该的。

菲儿唯一的一次离家出走就这样破产了，心里却一直怨恨着父亲。她时常想，因为父亲在家里总是像在单位一样，当了十几年厂长，就用一种霸道的姿态居高临下对待母亲，已经给他的孩子们造成了很大的心理伤害。说实话，小时候，因为害怕父母争吵，菲儿甚至幻想自己没有家，但这些想法都是暗藏在她心里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做乖乖女，是胆小的缘故罢。那一天，父亲终于迫得菲儿爆发，想走出家门，最好永远都不回来。

菲儿知道，其实父亲是疼孩子的，可能因为她们是女孩吧，他宁愿将这种疼爱变成严厉的管束。

就在许多年前的夏末，菲儿和妹妹都在读初中。突然某一天，妹妹收到一封情书。这不是她的错，谁让她是一个乖巧美丽的女孩呢？暗暗喜欢她的男生有很多。但这是一个大胆的男孩，他居然将酝酿了一个暑期的情书送到菲儿家，希望妹妹早点看见它。后果可想而知，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将妹妹揍了一顿，并恶狠狠地说，如果再出现这样的事，即便掐死她也不会让她丢人现眼。父亲的观念中，一个女孩子，如果有男生喜欢，就是不学好，是堕落。菲儿有时很羡慕妹妹，她是那么漂亮，那么招人喜欢，不像自己，生来就残疾，尽管内心压抑着自卑，但依然是自卑，只用坚强的外表把自己伪装起来。如果能像妹妹该多好啊！可以偷偷去恋爱，即便被父亲惩罚，心里也是甜的。但菲儿不是妹妹，她知道自己不漂亮，这样的阴影影响了她一生：当她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很少有人给她介绍男朋友，于是，同单位那个帅气的小伙子站在她面前表示愿意和她结婚时，她是怎样的受宠若惊！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来，这是张爱玲说的吧？菲儿知道这句话不适用于如她这样的丑女，她还是用一颗渴望爱的心开出一朵出尘的花，洁白无暇。
然而，在即将成为新娘的前一周，菲儿却希望自己逃走。

如果真的逃走了，又该是怎样的结局？
此刻，已经离异的菲儿坐在灯下写日记，写那些从前的点滴，父亲，母亲，以及最终成为陌路人的丈夫。写着写着菲儿就会想到离家出走的那个晚上，如果丽的母亲不将她送回家，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以后的悲苦和伤害？然而，即便真的逃离了，像她这样的丑女，人生就可以幸免于悲苦吗？
夜深人静，菲儿已经没有勇气将心事沉湎下去，即便每天必写的日记，也是应该在某一天销毁的——这世界并不待见她的丑陋外表，在外表已经拉开很远的距离后，谁肯顾及一个孤独灵魂的美丑，她又何苦自作多情呢？

完

（注：“菲儿”用的是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