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折中的父亲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5:54 编辑 <br /><br />骨折中的父亲
　　父亲摔倒了，在接女儿放学回来的路上。我晚上回到家才知道的。
　　如果我小心一点，就不会摔倒了。以前晴天时，我经常骑车上这个斜坡，从来没有摔倒过。谁知道这回会摔倒呢？都怨我。父亲趴在沙发上，向我解释事情的经过，裤子上全是泥点子。
　　父亲说的斜坡是从村子里的主路到我家门口的那个小小的斜坡。村子里的路是水泥路，家里是水泥地，从村子里的水泥路到我家的水泥地之间是留下的空白，是泥路。父亲摔倒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下雨。下雨地就陷，父亲本来应该可以上去的，结果一陷就陷住了，上不来，歪倒了。父亲下车的方式是前掏腿，因为手忙脚乱没有掏过来，还为了照顾身后的孙女，就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父亲说完，我什么都没有说，望着父亲的眼睛。父亲也望着我，期盼的脸，很希望我说点什么。我不说，父亲反而不自在了，越急于向我表白，说不是故意的，给你添心事了。
　　与其说父亲是解释，到现在竟然变成检讨。虽然我没有让他检讨的意思。父亲觉得给我添了麻烦，在我忙的时候，实在不应该。
　　父亲，您感觉怎么样？我摸摸父亲的腰。
　　腰疼得厉害。不能坐，这么趴着还好点。父亲皱了皱眉头，肯定又疼了。
　　能走路吗？
　　能。
　　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吧！
　　我晚上贴上膏药看看，如果明天不疼，就不去医院了！父亲说。
　　父亲说的膏药我清楚，乏膏药。去年父亲受了风寒，腰疼，做医生的表弟送来的，用完了，舍不得丢掉，每次腰疼，他都会用火烤烤再贴上，重复用了好几次了。
　　父亲这样说，我不再坚持。再说天也晚了，去了医院，不知道能否找到医生。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父亲起得很晚。很晚，是相对的，相对于以前的早。父亲是我家第一个起床的人。天刚蒙蒙亮，他就起床，打开鸡窝，喂兔子，扫院子，升炉子……常常是父亲忙活半天，我们才起床。父亲是温暖的家，和我栖息的港湾，在我心里。
　　我起床，做父亲以前做的，打开鸡窝，喂兔子，扫院子，升炉子……重复父亲的生活！只是不知道我的动作是否与父亲一致？是否在某个瞬间的停顿，有与父亲一样的环顾庭院的目光？我的儿子是否还会重复我现在的生活？
　　父亲醒了，艰难地穿上棉袄和棉裤，和平时一样，拒绝我的帮忙。
　　你怎么没上班？父亲问我。
　　我请假了，带你去县医院。我说。
　　别耽误工作。你去上班吧，我自己能去医院。父亲向外一瘸一拐地走，去厕所。
　　还是叫胜子带你去吧。你怎么越老越拧筋头了！母亲急了，向父亲嚷。
　　父亲看看母亲，又望望我说，那好吧！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一向拗不过母亲，从来都是顺从。
　　带父亲来到医院，医生的检查干净而麻利，简单地询问了些腿疼吗？肚子疼吗？父亲说主要是腰疼，肚子疼，腿很好。医生开了拍片子做彩超的单子。我让父亲等着，我去交钱。父亲也要跟着。我知道父亲的意思，他要看看花多少钱？我生气地说，你走路又不方便，还要爬楼下楼的，你就等着吧！父亲看我生气了，也就不再跟着了。
　　等片子的空隙，我们去做了彩超，五脏都很正常。我悬着的心稍微落下来一点。看完检验报告，一切正常，父亲后悔地说，早知道好好的，我才不花这个冤枉钱呢。我说什么时候了，还心疼钱，就当是做个体检吧！父亲说你懂什么，现在挣点钱多难！你看看你二哥和三哥，干个建筑队，干一整天才挣60，我们一会就花了几百了。都怨我。哎！父亲长长地叹气。
　　拿到片子后，重新去找医生。原来的医生换班了。现在的医生拿着片子，指着其中的一块骨头说：压缩性骨折。去做个CT吧！如果不伤神经，回家养着就行。如果伤了神经，就很麻烦了！
　　父亲嘟囔：怎么这么厉害，轻轻一摔，就摔骨折了。
　　我去交钱，让父亲在走廊里的躺椅上等着。父亲却拉住我，说你先别去交钱。怎么原先的医生没让做CT？如果伤了神经，我的腿肯定会麻木的。我们不做了，回家让村里的医生看看再说。我说反正来了，就当检查身体完了。这次任是我发脾气，还是劝，父亲也不再听了。我理解父亲，他一辈子辛苦辛苦养家，一辈子没宽裕过，心疼钱！
　　到了村里的卫生室，父亲把片子和诊断书交给医生。医生说没什么，回家养着就行。我问还要打针吗？医生说，不用！父亲笑着说：“胜子，怎么样，看来我回来是对的，省了二百多呢！”父亲的话里带着洋洋的得意，为他的精明。
　　回到家，父亲把母亲叫来，说，拿500块钱给胜子。
　　我赶紧说，我不要。您给我钱，还不如打我两巴掌呢！
　　我有钱，没有钱就不给你了。你还要攒钱买房子，也不宽裕，我怎么能用你的钱。你能陪老爹去医院看病，我就很满足了！父亲说着，用手擦了擦眼睛。
　
　　(全文2050字，写于2009年元月4号晚11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