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阳光那样灿亮

那天，我们冒着淅沥夏雨，穿越层层雨帘，翻山越岭地去寻访山核桃工艺品制作技艺传承人马玉琦。

在高桥镇临街的“泰和昶号”山核桃工艺品专卖店里，我们见到了高桥村鑫核缘山核桃手工艺品加工专业合作社的负责人马玉琦。他给我的初步印象是，个头中等，衣着朴素，面庞清秀，言语不多，但眉宇间透射着掩藏不住的聪慧。来不及寒暄，我和来自胶州市文化馆的老师，就被载物架上琳琅满目、造型奇特、工艺精湛和颜色古朴的山核桃工艺品深深地吸引。这里的工艺品，既有双耳双环瓶、赏瓶、扁肚瓶、观音瓶，也有各种屏风、挂历等。在老师们兴致盎然地欣赏马玉琦的“手艺”的当儿，我忙不迭地对着见证他的成就的一面面奖牌，一个个荣誉证书和一座座奖杯拍摄起来。而马玉琦，则忙着端茶倒水，把待人的热情和做人的厚道，一览无遗地流露于言谈举止。

片刻后，我们在他的指引下来到山核桃工艺品制作车间。这个车间，从中间一隔两半，左侧是山核桃工艺品加工区，右侧是山核桃工艺品展示室。加工区，又分“初期加工区”、“精细加工区”和“点胶区”。四面墙壁也被合理利用，挂满剪刀、扳手、锯子、铁尺、刻刀和胶带等数十种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的工具。中间的大部分区间，摆着三十多种制作山核桃工艺品的模具，显得拥挤而有序。马玉琦一边回答我们的询问，一边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这些模具采用材质柔软、质量较轻的梧桐木，便于模具挪动、钉钉和拔钉。经他一番示范，我们才明白制作山核桃工艺品的过程中，要把切成片状的山核桃用小铁钉先固定在模具上，等所有部分悉数固定完毕，再上胶固定成型，然后把一枚枚铁钉用刀尖挑着拔出来。如此繁杂琐碎的事，需要制作者注意力高度集中，动作敏捷、一丝不苟地去完成。为了不让胶把工艺品粘在模具上取不下来，马玉琦想出在模具的表面涂蜡的办法；为了不让完成的工艺品从模具上取不下来，他又有采取点胶时从中留出不涂胶的缝隙的策略，待成品从模具上拿下来再补胶，使原本两半的工艺品合二为一，成为浑然天成的艺术佳品。之后，经过打磨、剖光，让山核桃表面变得光滑而细腻，本质的色度更加光亮。那时，山核桃的香味投射出来，与清新的空气，馥郁的阳光融合，弥散在空气里陶醉了在场的所有人。我断定，马玉琦当初就是痴迷这种味道，进而迷恋上山核桃工艺品制作。如此，每一件诞生的工艺品，定然浸润了他的才思、心情、手温和满满的祈愿！

在工艺品展示室里，我们往复地看了许久，要么远远地瞧望，要么凑近仔细端详，似乎有种舍不得离开的流连于心间荡漾。在众多山核桃工艺品中，最惹人眼目的是那只威武的狮子，我兀自命名为“威震山巅”。这只狮子昂首抬头，四肢有力，尾巴高翘，似乎发出了豪迈的嘶吼，声音穿山越谷而去，久久回响，余音不绝。另一个是“马踏飞燕”：一匹迈开四蹄奔跑的骏马，昂首阔步，尾部上扬，右前腿伸展跨步向前，左前腿有力地回收，后右腿向后使劲蹬去，整个身体的重量落在后右腿上，这只蹄踩在一只灵巧的飞燕背部，给人身轻如燕速度迅捷的震撼。也有好多挂件和摆盘，配以各种纹饰，凸显其装饰性特色。挂件小巧，有圆形，有扇形，更有随物赋形的，形制多样，各有千秋，适合在客厅、书房和轿车内悬挂。摆盘要稍大些，内容更加丰富，不一而足。“花开富贵”摆盘，以山核桃做成圆盘，正面贴木质本色的叶子和花朵，突然就有缕缕花香扑鼻而来的情境，还有一只蝴蝶翩迁而舞，极具画龙点睛之妙。“金玉满堂”摆盘上，两条金鱼悠然游动，让人误以为那里有个清澈透明的“鱼缸”。“鹊登梅喜到家”传递着美好寓意。“马到成功”传递着真诚的祝福。而“连年有鱼”、“吉祥如意”、“一帆风顺”、“大吉大利”等摆盘，处处彰显着吉祥、喜庆、祥和的气息，不仅体现出核桃工艺品种类多样，还凸显出其文化内涵的博大精深。

展室中更多的则是山核桃做成的花瓶，也最能体现马玉琦手艺的“含金量”。花瓶有小到一把可握的“葫芦瓶”，也有高到可与人比肩的“大梅瓶”，更多的则是有小孩子般高的“敞口瓶”。由于我胸存的词汇有限，不能逐个给它们准确命名，姑且一概称之为“花瓶”吧。“葫芦瓶”与真正的葫芦外形几无差别，两个“球体”中间以凹陷下去的“细腰”相连，尤其是凸起与凹陷的曲线之美，仿若身材雍容、丰乳肥臀，有着“水蛇腰”的古代美女。凸肚敞口的花瓶，下部一个扁圆形部件，上部接连修长瓶体，口部突然如花绽放似的打开，仿若身材丰腴有致，且脖颈修长的印度少女。一件件“梅瓶”，从上到下保持着幽雅之美，肩部上稍有收缩，瓶口处逐渐放大，犹如个头高挑，气质高贵，一身凤冠霞帔且雍容华贵，善于翩然而舞的宫廷佳丽，集窈窕和美艳于一身。她们皆让人心生喜欢！站在这么多的“俏佳人”中，怎能不让人暗暗地钦羡马玉琦呢？

等到所有人从展室里“拔”出脚来，我们想向马玉琦了解一下加工技艺的传承谱系，他却邀请去看另一个加工车间。于是，一行人兴冲冲地随他而去。在距此不远的一个院落里，我们看到工棚下摆满了山核桃工艺品的半成品。当然，还看到他的工具区。这些成堆的工具，有新有旧，有大有小，除了崭新的“飞利达木雕机”、轮式剖光机和打磨机之外，其余的大都叫不上名字，也不知用途。马玉琦耐心地指给我们，其中有不少工具是他自己做，还有好几样是他的父亲留给下的宝贵“遗产”。这个当儿，马玉琦轻描淡写告诉我们，他的父亲马德宝原是徽县手工业管理局职工，主要从事农机具加工。在把玩山核桃时，突然萌生制作工艺品的念头。老人家随即动手，需要的工具自己做，遇到了难题自个设法解决，做成的物件让人爱不释手，竟然成了山核桃工艺品加工的“开拓者”。生于1966年9月13日的马玉琦，1981年初中毕业恰逢土地承包到户，被迫放弃学业回到家乡渭儿村务农。在父亲的感染下，他也爱上了山核桃工艺品制作。2002年，他如愿以偿的子承父业，专门从事山核桃工艺品加工。他喜欢钻研，善于琢磨，不仅学到了父亲的手艺，还在实践中进行探索、创新和改进工艺。像点胶这个环节，此前沿用父亲教给他的做法，后来他改用针管加注树脂，把原本耗费一天时间的工序，缩短到仅需一个多小时。以前都是手工打磨，为了提高工效，他花费了几个夜晚设计了一台用电动机带动的刨光机。像这样的“小发明”，还有不少哩。这时，来自胶州的老师夸赞他：“你真是个发明家耶！”2017年以来，他的大儿子马剑，也参与到山核桃工艺品制作中来，很快掌握和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如今，什么物件都能应对自如，什么工具都用得得心应手。甭说，马玉琦已经把他的手艺一股脑儿传授给了大儿子——他的事业后继有人啦！

对于获得的荣誉，马玉琦并不喜欢张扬，我只有通过奖牌、证书和奖杯获得了一些信息。2007年11月，马玉琦荣获甘肃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甘肃民间艺术家协会颁发的“百合花奖•铜奖”；2008年9月，“山核桃工艺花瓶”荣获陇南市委宣传部、陇南市文化出版局、陇南市文联举办的第二届“陇南市文艺奖民间艺术•金奖”，并被授予“陇南市民间工艺美术大师”称号。2018年，荣获陇南市总工会、陇南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陇南广播电视台评选的“陇南工匠•提名奖”。同年，“仿古敞口瓶”荣获陇南市2017年度文化创惠创意产品一等奖。他的妻子肖剑叶也不逊色于他，2017年被陇南市妇联授予“十大巾帼巧手”称号。大儿子马钊2019年被当地镇党委、政府评为“产业带头人”。二儿子马超高考那年是全市的文科状元，大学毕业进入深圳海关工作。一家人中，每个都是“人尖尖”。由此猜度，马玉琦不仅是山核桃工艺品的行家里手，也是对孩子教育和家庭文化氛围营构的“能手”。

当谈及山核桃工艺品加工的缘起，马玉琦似乎有一肚子故事。原料来自当地野生的山核桃，利用其独特的纹理和自然镂空的美术效果，经过洗涤、切片、剔果仁、干燥、粘接、定型、打磨、剖光、精雕等二十几道工序。制作最大的“梅瓶”，要花上七八天时间。工艺品保留着核桃的原始外形和自然花纹，体现了时尚与传统、古朴与典雅的完美结合。而他自己，每当沉浸在制作中，几乎会达到“忘我”的境界。就在春节前夕，为了赶做几件订品，他每每熬到深夜，乐在其中，忘却苦累。看来，山核桃工艺品加工是马玉琦今生的“最爱”。目前，他麾下的鑫核缘山核桃加工合作社有生产厂房1000多平方米，技术人员15名，年产量约2000余件，年产值达30—50万元。产品主要销往上海、北京、西安、银川等地。近几年，又在淘宝、拼多多开办惠农网站。2019年，打开了尼泊尔市场，让山旮旯的“山核桃”一度走出国门，惊得老外直说：“Good，Very—Good!”。同时，合作社还带动20户贫困户创业，月平均工资2500元。马玉琦致富不忘乡亲们的事，让熟知他的人都给他树大拇指呢。

一枚小小的山核桃撑起了马玉琦的人生大梦想。虽然他的成功挥洒了汗水，饱尝了艰辛，但也获得了创业的乐趣，收获的喜悦和成功的甘甜。山核桃工艺品制作技艺的传承，也让马玉琦的人生绽放出缤纷和多彩。我们告别时，他站在专卖店门口向我们挥手，放晴的天空恰好把一束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给马玉琦涂上了一身暖昧的灿亮。那一刻，我把马玉琦的形象刻进了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