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28 编辑 <br /><br />雨 夜
[文/杜永生]

　　这是谷雨后的第三个夜晚。雨，终于在清明后姗姗而至。没有任何迹象，也没有阴霾的渲染，不过，春天即将过去，它还是春雨般丝丝扣扣的步点；还是淅淅沥沥的声调；还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下着。此刻，小城因了多日的热躁浮华而变得沉静了，清净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我却感到一种压抑，一种沉闷。这样的复沓的烦乱的心境是需要在雨夜中澄静。尽管已是深夜十点，还是禁不住下楼，并执念着以全身心融入在雨夜里，来稀释来化解心头的烦闷。其实，这样的雨夜也更适合出来行走。

　　温湿的空气，静谧的深夜。雨量不大，但细密缀集。

　　下楼，就是一家麻将馆。此刻卷闸门却敞开着，鏖战正酣，沸腾的声浪已经彻底湮灭住了滴答着的雨声。其实，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说话声，就足于使雨声不存在。忍不住扭头往里扫视了一眼，屋内烟雾腾腾，回旋缭绕。沙亮的灯影下两对男女精心酣战着，他（她）们都叼着烟，形态一致。一手摸牌，一手夹烟。潇洒自然，神态自若。

　　巷道悠长，逼仄，尽管楼上楼下的灯火亮堂着，但却吝啬的没有投射到巷道里，巷道依旧有些昏暗。雨水，顺着楼前那低矮的屋檐滴滴答答，没有溅落的力气，总是缠缠绵绵，但我认为，这毕竟还是春雨，那有夏雨般的激烈恣肆、放荡不羁呢？巷道，坑坑洼洼。低洼的地方已经积聚了不少的雨水，时而因了人家开门、推窗而显现出清清亮亮。正漫不经心的行走着，前方的入口处已经驶来一辆摩托车，听声音，车速很快。我赶紧折向路边。倏地，车子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溅起的雨水即刻浸湿我的裤脚。正恼怒间，身后一个女人的大骂声，在车子驶出的一刹那响起，你这是奔丧去吧。我扭头，原来是楼上的一住户。我冲她一笑，摇摇头，表示一种理解。也是忿忿。我想，这个冒失的骑车人也应该听的真切，他或许真的是有急事，但不是奔丧。她走在我的身后，竟然悄无声息。当然，女人本身的步态就是轻盈的。

　　再往前的巷道里两边都是低矮的民居，因了雨夜，他们已经早早的歇息了。巷道口，一家烧烤店灯火通明，不断弥散开来的混杂的烧烤味儿充斥在巷道里，是刺激的呛人的味道。店内坐着四个年轻的后生，像是中学生。他们端坐在一个条形的烧烤炉两边，每人一瓶啤酒，不时地拎起来仰脖喝上一口，看他们那个吃象还真爽快，酣畅呢。最让我注目的是与烧烤店仅几步距离内的一个垃圾堆，这个垃圾堆够顽固的了，自从我居住在这里，垃圾堆就扎了根似的。此刻，一个拾荒者打着手电将半个身子探进红色的塑料大桶内。穿着一件黄色的雨衣，探进桶内的身子，我不能及时辨认出到底是男是女。一会，我才看清是个老妇人。只见她从桶内拽出几个扎着口的塑料袋。蹲下。打开。想着能从内里找寻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她是有收获的，几个矿泉（饮料）水塑料瓶子，还有一双皮鞋。她的表情是木然的，甚至是冷酷的。也许她长期如此，习惯了，没有任何惊或喜。

　　雨一直下。出了巷道，却集束起来。就在路旁的商店停顿着。店主问，这么晚了还出去吗？我说，随便走走。他不解。但关切的问，下这么大的雨又不带伞，从我这里拿一把吧。我报以微笑，言谢。有一搭没一搭。感觉很没趣。打声招呼，便走进雨中。

　　街上显得很沉静。雨水已经彻底鲜湿了路面，很少见到行人，只是那些还在为养家糊口，劳碌奔波着的三轮车在街头巷尾来回驰突着，这就是沉静中的喧闹。他们穿着颜色各异的风衣，驾驶着车辆。车门有封闭着的，有半敞着的，尽管呼啦的从我身边而过，但也能听到乘客交代即将下车的响亮的声音。有几辆出租车停放在路边，有几个要车的就在车前转悠着，可是，司机呢，一定是在喝酒。因为，旁边就是酒店。乘客等的不耐烦便大声招呼开来，没有任何应答。

　　街道也变得很空寂。三二个的行人，打着花伞，行走在昏黄的路灯下，此刻花伞的颜色也一统为昏黄。路边的应景树下是凋落着的枯黄的叶子，似乎又有种寒冷的感觉。其实，这些应景树常年都是这样，在这个时候，不论是春风，还是春雨，都会吹落或打落掉数枚它们本就木然的寂然的叶子。只是像现在的季节里给人的感官上有了别样的味道。指示灯中的黄灯一个劲的突突的闪着，还有高楼上的霓虹灯，不断地变化着那几样颜色。

　　雨水逐渐大了起来。我的头发已经被淋湿，米黄色的外衣也是湿漉漉的。这时，远在北京的老首长来了电话，说最近准备到淮南办事顺便过来看我。激动着。期盼着。我们经常在通话，但毕竟又有两年多没有见面了，心里确实想的很。我顺着楼檐下行走，这样就可以避开密集着的雨水。到了“人民浴室”楼下，见停放着许多的摩托车还有几辆轿车。显然这里有很多人在洗澡。我只是不经意的往里瞟扫一眼。上楼的匆匆然，下楼的悠悠然。一楼是普浴，寥寥无几；二楼是桑拿，欣欣向荣。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雨夜还真有不少人喜欢这里呢。从国税局的办公楼向右一拐，就得从这里走回。这个巷道略微宽展些，但黑咕隆咚。刚走进，就有一靠近墙根下的人在哗哗啦啦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的撒着尿，一股子酒气已经胜过尿的臊气。白天走在这里却因臊气冲天而掩鼻而过，看来都是这些人图自己的一时之便遭人诟病。往前不远的内巷口，有两个人在黑暗处窃窃私语，耳鬓厮磨，男人点烟的瞬间，我看清了他的脸廓，是我认识的，那个女人背向路，我哑然一笑。是理解或是鄙夷！

　　回到家，家属和孩子已经熟睡。我用干毛巾擦拭下湿漉漉的头发。打开电视。其实也是很久没时间观看电视了。四十多个频道，不是寡味烦人的连续剧、产品推介，就是重复播放中的新闻。泡上一杯子铁观音茶。半躺在沙发中，百无聊赖。或而来到窗前，聆听着雨声；或而翻起报纸；或而又打开论坛，浏览一些文章。心境却总也不能集中。总是感觉有些烦闷烦躁。不禁自问，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了。突然又想起了一位在江苏丹阳的战友。我们时常电话联系着。给他电话，还好，正通。但没接。我想此刻他一定睡的正酣，我这不是故意搅扰他的美梦吗？放下电话，看看时间已是深夜两点了，感到自己的冒失了。思忖，最好没搅扰他。殊不知。不到三分钟，他来了电话，声腔低沉，眯盹的问，老战友深夜来电，一定有什么事情吧。我呵呵一乐，没事，就是想你了。这话一出，他的声调立即变的清亮逸迈起来。我们畅快自在的聊着，不过，时不时地，他还在问，真的没事吗？就这样，我们倾心尽情的说了有二十多分钟，提醒着他还是休息吧。他说，你把我吵醒了，还有得睡吗？我慨然一笑，你是我战友，不吵你吵谁去。他哈哈大笑，也是啊。

　　或许是因为最近一直都在忙着材料，参加会议，也或许是因为其他事情使情绪淤聚着而抑郁寡欢而淹淹闷闷。这是需要一种场境的释放，是渴望找个人倾吐心声。放下电话。看时间。二点半。夜岑寂。雨淅沥。而从北窗外阵阵飘忽进的梧桐花香却又使心境敞亮恬豁多了。没有任何困惫，也不再犹疑，打开电脑，记录下这个雨夜。（全文2687个字，于09年4月24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