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小白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56 编辑 <br /><br />　　堂弟小白的名字，和他哥哥老黑有关，老黑天生黑不溜秋，打小便得了一个老黑的雅号，而弟弟的皮肤偏又白得出奇，人们便一直称呼他为小白。亲弟兄肤色对比鲜明，性格也是各有千秋，哥哥老实巴交，弟弟聪明伶俐，由此又导致两人命运截然不同，好像兄弟俩从出生第一天就开始了黑白的人生赛跑。

　　老黑早早下了学接替父亲的班进城工作，这在当时是令人羡慕的，可我叔说：“论学习你白兄弟不如你黑兄弟将来有前途，小白学习不扎实，爱贪玩。你白兄弟要是大两岁就让他接班了。”小白个子不高，都说是让心眼给坠住了，可这么聪明的人学业却总不见强，逃学、打架倒是样样数得着，老师头疼，家长伤心，考学没指望，不天天惹是生非就算省心了。那时节应该说是哥哥老黑跑在了前面。

　　及至小白上初中那年，教语文的高老师天天逼迫学生背作文，当时学校里还没有打印机，高老师就每天用蜡纸刻版油印作文活页，不单要学生背，还要求去模仿写。全校的人都知道高老师那个班成了“作文专场”，走到哪里心里想的口中念的全是“作文”。他那个班的学生还真就满脑子“作文”了，就连睡觉说梦话也是在朗诵着什么，这和当时在高中部的我们那些班级形成鲜明对照。那时我就觉得高老师的教学法实在了不起，能让学生围绕一个兴奋点心无旁骛地发挥极致潜力，充分调动学生的积极性，至今想来也还觉得挺神奇的。

　　爱好虚荣的小白恰好就适应了高老师的教学法，每每因背诵流利或者模仿出类拔萃得到表扬时，小白放荡的心便有所收敛，他能将作文的事情当作游戏一般投入其中尽情玩耍，看来高老师这葫芦里盛的的确是灵丹妙药呢。也就是从那时起，经常从我口中过问白弟学业的我叔，死灰复燃般又对小白的学习有了信心。我经常劝安慰我叔：“小白比我聪明，我学习好是汗水加时间硬靠出来的，小白只要认了路，他会比我有出息。”

　　后来我作为两个班的唯一光荣地考入师范，对白弟的学习情况知道的就不多了，但每次回家时遇到我叔，我叔还会和我交流白弟的学习，那时节子女的出路好像除了接班就是考学，多年在工厂工作的我叔总想通过考学把小白输送出去。等到白弟考学的那一年，我也和我叔一起前后操心着，结果差三分没能录取，我叔很是着急。

　　在我的建议下白弟去了百里之外的市区名校复课，那样离家远许能约束他的贪玩，而且那个学校实行的是封闭式教学，最适宜管理白弟这样的学生。但即便如此，小白还是让家长没少费心机，为了参加落后生家长会，我叔几次都是骑了破自行车去学校听老师的“教诲”。记得有次小白周日回家拿十六元的生活费，我叔找我商量，说家中本有这部分钱，但为了让小白知道家长的不容易，瞒说没钱，只借到五元，其余的等借到了再给他送到学校去。我同意了我叔的良苦用心，可第二天时我叔却是骑了破自行车风尘仆仆二百里特意送去的，多少年了我想起我叔的这件往事心里就不是滋味。

　　白弟最终考上了大学，且毕业后就分配到了县公安局上班，而这时他哥哥老黑却因企业倒闭被迫回乡下老家种地了，这一回合弟弟小白领了先，谁知这已领先却让哥哥老黑再也没能赶上来。

　　上了班的白弟工作环境如鱼得水，人勤快，办事利落，很得领导赏识，不几年便提拔为派出所长，这在我们乡下老家可算得上有出息的官职了，村上的人都说看小白小的时候那么捣，没想到他会变化这么大。老黑依旧种田，也没弄个家庭副业什么的，农村中普普通通的那种，两个孩子也没成气候，学业老是没起色。小白的事业如日中天，回老家时自己开着吉普车八面威风，那可是十多年前的一道乡村风景啊。

　　小白有了场面，哥哥老黑的事也便成了自己的事，前几年赶上老黑原来的单位重组，小白就帮忙让哥哥重新回厂上班了，老黑文化不多，年龄也到了不惑之年，厂里安排他在门卫工作，虽然工资不高，每天的夜班倒让老黑有了白天跑出租三轮的差事，那时节这买卖红火。可不管怎么说，老黑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小白的运势了，在众人眼里，小白有能耐，老黑太愚笨，这好像早已成了不公开的定论。

　　我一般和老黑交往比较多，毕竟我俩属于同龄人，打小又在一起长大，说心里话我也的确更喜欢老黑多一些，觉得他的实在和直爽难能可贵，特别是老黑爱喝酒，和他在一起弄两盅畅畅快快地聊一阵子，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润。和小白在一起，虽然是一样的堂兄弟，却总不习惯他打官腔，加之他年龄比我小得多，相互更多的是客套。

　　本来老黑又有了生活的转机，爱喝酒的他却喝伤了身子，有福不能享，竟在麦前得肝癌去世了，这个至今让大家想不通的现实客观地摆在那里，不面对也得面对了。小白的肩头一下子有了两个家庭的重担，人们自然不自然地也就把目光注目在了小白的身上。白兄弟倒也不含糊，够丈夫，嫂子家的事大包大揽，不就是给两个侄子成家立业吗，有他叔在啥也不用担心。小白在这事上表现出来的魄力最是让我佩服，哥哥的丧事，侄子的婚事，白兄弟应对自如，那分自负的淡定总给人以力量和鼓舞，这让我越来越感觉到白弟的大气和成熟。只惜没有了哥哥老黑，弟弟小白显得孤单单的，就连皮肤的白和名字中的小也因少了衬托而了无了耐人寻味的对比，就更别说人生的诸多酸甜苦辣了。

　　人生真实而又如梦，也许改变人生的并非是因为名字中的老或者小，也不是皮肤的黑或者白，那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