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山里

　　(一) 　　事先并没有做什么准备，只是临下班时，看到天气晴好，想去外面转一转，就出去了。 　　顺着滨河东路向北走。起先打算拍一些河滩里的白杨树景，但太阳忽然藏到了云里。没有光，树就看不出什么层次感，也没有什么拍的。 　　老公说，进山吧。我说，好。 　　车一拐，就超毛毛山那个方向的一个山沟里进了。 　　（二） 　　虽已立夏，但山里的草，才刚刚长出来。去年的荒草，还气势汹汹站在路两侧。季节总是带着旧年里的痕迹，在大野深处周而复始，但不久之后，新一年的草，就会以某种不可阻挡之势，在荒野中生长起来。 　　太阳一阵打在山体上，一阵躲进云层里。远处的山体，也一阵明，一阵暗，但总不能有一个最好的时刻，让光，影，物，构成一副美妙的图画。 　　后来，目标确定，决定前去毛毛山脚下看一看。 　　前日一场雪后，大部分地方，雪已融化。但毛毛山由于海拔较高，白雪还覆盖在起伏不平的山峦山，远远看去，很像是一个丹青高手，画在大地上的一幅画。 　　老公相机已准备停当，只等有一个最好时机，给毛毛山拍一张初夏雪景图。 　　（三） 　　毛毛山为祁连山冷龙岭分支主脉，西接乌鞘岭，东连老虎山，在松山草原，没入黄土高原。与马牙雪山相隔金强河滩相望，是龙沟河、西大滩河、黑马圈河的发源地。 　　多年前曾跟几个户外组织爬山，但却从来没有到过毛毛山，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每次路过，遥遥相望，心存无限向往。 　　今日进山，起初也没有想到要看毛毛山，只是顺道拐进来，能看到什么，就什么吧。 　　（四） 　　老公也是随性的人。他喜欢摄影，但并没有怎么努力刻苦的去寻找奇景。平常忙碌于工作生活，偶尔有这样的闲暇时刻，随性出门，偶遇奇景，或什么都遇不到回去，断断续续，倒也拍了不少美景。 　　其实，摄影拍照，还真不是个轻松事。为了一张好照片，起早贪黑，爬山扒洼，是常有的事情，但一个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是不觉得辛苦的。看他在烈烈寒风中，扛着大炮筒拍照，还真是佩服他的毅力。 　　（五） 　　天公并不作美，太阳只是露了一下脸，就又藏到乌云中了。 　　此时，已行至离毛毛山较近的一道沟里了。 　　下车拍照，风很大，也很冷。急忙用披巾裹住头部，胡乱拍了几张。 　　倒是地上的一些野花，引起了我的注意。紧挨着地皮，星星点点，开着无数紫色的小花，也不知是什么名字，只是温柔的看着我，浅浅笑着。 　　在如此恶劣的气候条件下，做这荒野之中的一朵花，还真是不太容易。不过，它们好像也很淡然，浅浅的紫，淡淡的粉，无名无姓，只求一点阳光和雨水，就很美好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它就是点地梅，有治疗喉炎的作用。有一些地方，人们叫它天星花，大概是取之于它像星星一样的遍布地上吧。西北的旷野是男性的，在这块荒凉而贫瘠的土地上，幸有它们，才给大地增加一点温柔之色。 　　之前，一直把另一种也像星星一样的花，叫点地梅。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点地梅，或许，只有点地梅自己知道了，或许，应该把所有贴着大地开出来的花，都叫点地梅。在干旱荒凉的高寒气候区，生命能生存下去，已是奇迹，更何况，还要开出美丽的花儿来。 　　点地梅花虽小，但生命力顽强。不论是在高山草原，还是河谷滩地，只要有一丁点瘠薄的土壤，它就能生根发芽，它的种子能自播繁殖，也可在冰天雪地中生存。 　　（六） 　　此时，已快到雪山脚下了。 　　藏在后面的毛毛山，从不同的角度探出头来。它东西绵延，非常长。从山脚下看它，它就像一条苍龙一样，在群山后面默立着，等待着一些人，与它相遇，与它相知。 　　毛毛山，藏语叫阿米盖年，山神名，历史上曾叫不毛山，分水岭，木茂山。叫不毛山，是因为其气候条件恶劣，不适于植物的生长。叫风水岭，是因为它既是内流河与外流河的分界岭，又是季风与非季风的分界岭。 　　毛毛山顶，有终年不化的积雪。每年九月至次年五月，覆盖着厚达数米的冰雪，远望犹如银蛇狂舞，壮美而圣洁，被当地人奉为圣山，每逢吉庆之日，必具牲牺朝拜。 　　到了夏日，山上的积雪融化，顺山体下流，汇聚到一个水库里，供山脚下人畜用水和农田灌溉。 　　（七） 　　由于是第一次来这里，我们开着车在一条泥土路上走了很久，才翻过了一个丫豁，到了水库那里。 　　一路上，不时看到成群牛羊。有的，在山坡上吃草，有的，已经下山，在等待牧人将它们赶回棚圈内了。 　　甚至，有一群羊，就迎面向我们走来。我们的车，已经离它们很近了，头羊还是在往前走。 　　只好停下车等它们走过。这里，即使道路再宽畅，世界也是它们的，我们只是闯入者，和路过者。它们用安静的目光，看着车里的我们。我们也看着它们走过。生命与生命，就这样神奇相遇，并成为了彼此的路人。 　　都是高山细毛羊。羊毛密而厚，还卷曲着，走起路来，甩着大屁股，很有意思。其中，有不少小羊羔，紧紧跟着妈妈，或是调皮地跳几个蹦子，或是甩着水水的嗓门，嗲嗲的叫几声。但都黑啾啾的，与大地颜色差不多。小羊羔的面部表情很可爱，我很想跳下车去，将它搂在怀里抱一抱，但老公说，难道你没有看到哪只大骶羊吗？ 　　果然，不远处的河滩里，一只长着大角的公羊，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看。 　　大部分羊，都是没有表情的。有时觉得，它们才是世上真正的智者。无悲无喜，无欲无求，顺应命运召唤，在天地之间，来来往往，都不过是三万大千世界的一段时光罢了。 　　但那只公羊，分明是看懂了一些什么的。 　　大概，它是一只有思想的羊吧。人，一旦有自己的思想，有时就会活得很累。羊会吗，它想的什么呢。它的命运，是既定的，生命的开始和结束，也是明明白白的。或许，糊里糊涂活着，比清醒活着，要幸福的多。在这羊群里，它是一只清醒的羊吗。 　　羊群过去，我们继续向雪山脚下靠近。 　　很幸运，一条小路，将我们度到了库区。七拐八弯走上去，已经到了大坝上了。 　　（八） 　　一湾碧波，在高高的山脚下，显得十分幽静深邃。 　　山风过处，湖水荡漾，一波推着一波，发出一种空旷而辽远的声音。 　　顺着山体往上看，密密的树林，陡峭的山崖，还有造型嶙峋的石头，真有一种令人震撼的神奇力量。 　　若不是风太大，真想在此坐一坐，听听山里松涛的吼叫，听听脚下水波的荡漾，听听半山腰里，鸟儿们的鸣叫声。但凛冽的山风，把这一切都阻挡在车厢外了。 　　老公扛着相机不停拍照，完全不顾寒冷和艰难。山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把他对自然和美的爱恋，吹到了极致。 　　（九） 　　往回走的时候，又遇到一群白牦牛，大大小小，足有上百头之多。 　　其中一只，看到我们过来，就那样呆呆看着。它的毛色，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着银色的光泽。任我们用相机，将它拍个足，也一动不动。 　　直到我们走了，它还那样呆呆的看着，光阴深处，它几乎已成为一个雕塑了。 　　刚出生不久的小牦牛，和羊羔差不多大小。毛色或白或黑，或黑白相间，目光清纯，神态可爱，有一种天然的灵秀之美。 　　白牦牛在天祝被成为神牛，并有“世界白牦牛，唯独天祝有”这样的美誉。无论在山间盆地，还是荒野之中，都有它们悠悠然吃草的身影。就从畜种的角度来说，无论是形体，还是其他方面来说，它确实比那些，只用来吃肉，或是役使的牲畜灵性不少，但面对人类来说，最终，它还是逃脱不了被宰杀的命运。 　　有没有那么一天，世上所有的生命，都能按照自然规律生老病死，不再有恐惧、伤害、寂寞和孤独，那世界就真和谐了。 　　（十） 　　在一面小坡上，看手机照片的时候，忽然看到了我们的影子。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和他在一起，我的头发长得很快，也不舍得剪，就这么肆意长下去。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状态，就是还能按着自己内心的样子成长，而不被对方嫌弃，或许，这就是爱情本身的样子吧。 　　我们同时看到了地上的影子，他用相机，我用手机，把这影子拍下来。人生途中，一些时光，确实是值得存留下来的。 　　（十一） 　　往返途中，又看到一段奇景。 　　大雨过后，天空一半还在阴雨之中，一半已丽日晴天了。 　　阴雨的那一半，浓云密布，带着一种深沉和厚重，就像某一段历史故事，令人不由得大发感慨。而晴好的这一半，瓦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洁白的云朵，又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云朵被夕阳度上了七彩的光泽，如同一个童话世界。 　　各种色彩交织在一起。云朵，奇美奇幻。半个天空，俄罗斯油画一样的壮美和宏大。 　　站在原地，几乎都被惊呆了。 　　手机相机不停拍，都想把这不易遇到的美景带回去，封存在记忆里，待年老时打开，再细细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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