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的记忆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54 编辑 <br /><br />　　经历过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对鞋子的变化有着清晰的记忆。

　　　　　没有鞋穿的日子

　　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童年时代，家里太穷了，是穿不起鞋子的，去野外放猪、找猪食、上山砍柴，都是赤脚走路，十多岁时参加生产队的背粪劳动，也是不穿鞋子。时间一长，脚掌上就被磨起厚厚的老茧，直到现在，脚上的老茧皮也未消退掉。一到冬季，脚板总是开裂，最艰难的就是冬天早上上山砍柴。那时娃娃多，穿不起鞋子是很常见的现象，没办法，还有到了七八岁的孩子连裤子都穿不起的。

　　　　　　草鞋

　　我家有一个制作草鞋的工具，叫“草鞋钯”，是祖辈留下来的，用一块厚木板做成，上端有五个齿，后面有一个较粗的钩把子。母亲是制作草鞋的好手，我们一家人穿的草鞋，都是由她动手做成的。在我们村子里，做草鞋叫“打草鞋”。草鞋用稻草做材料，还用到麻线、破布条。母亲虽然不识字，但她心灵手巧，打的草鞋美观耐穿。村子东边的山箐中有一种当地人叫“蒙秆”的草，撕成条后掺入稻草中，做成的草鞋更结实耐穿，我也常随母亲去采这种山草。

　　打草鞋时，是用搓成的麻线挂在草鞋钯的齿上，再用稻草横着编，最后将草鞋尖和跟的线收拢，一双草鞋就做成了。穿草鞋走山路不滑，但很磨脚，干活时常常会把脚磨破。我穿着草鞋上苍山砍过篾子和笤帚，在春初上山砍篾子、笤帚时，经常是穿着草鞋在雪地上行走。干活时，一双草鞋只能穿一两个星期的时间。到上初中时，我还穿过三双草鞋。在我们村里还流传着一个草鞋的笑话：在我的爷爷这代人时，有一人出门在下关住店，因为不识字，为记住房门，就将草鞋挂在门上作为记号，夜里被服务员看到后，说：这人干什么，怎么把草鞋挂在门上？就拿走了草鞋，住宿者夜里方便返回，见挂在门上的草鞋不在了，就找不到自己住的房间。上学读书后，这个故事就成为我发奋读书的精神动力之一。

　　　　　布鞋

　　做布鞋要比打草鞋费工得多。先是用龙竹笋叶子量好脚的大小，按长宽剪成式样，再用硬布做鞋底，然后再做鞋面。那时家家户户都自己做鞋穿，因此做布鞋就成了当时的家庭妇女必会的针线活。做鞋底要先打硬布，这种布用破衣服的布为材料，将不能再穿的破衣服洗干净后拆掉，用一块木板，将碎布用魔芋浆一层层地粘合起来，晒干后从木板上撕下来，就得到一张硬布，这是做布鞋必不可少的布料。将硬布剪成脚掌样，再包上几层新布，用麻线成横行地缝合，做好后就是鞋底，缝制鞋底的活叫“纳鞋底”，用针越密，鞋底越牢。将鞋底与面鞋缝合拢，一双布鞋就做成了，心灵手巧的农村妇女一般还要在鞋上绣上一些花草图案，叫做“绣花鞋”。那时的布是按布票供应的，少得可怜。白天人们忙于农活，只好用夜里的时间纳鞋底。我记得母亲就常在昏暗的油灯下或火塘边借着火光纳鞋底，因为一家人穿的布鞋都要由她一双手来做。

　　布鞋穿起来比穿草鞋舒适多了：柔软、暖和、不滑、也不磨脚，一双鞋能穿几个月，是孩子们爱穿的鞋子，也成了当时农村的“当家鞋”。

　　　　　胶鞋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胶鞋出现了，人们可以买到现成的胶鞋穿，省去了做鞋的麻烦和劳累。于是我们穿上了“解放牌”的黄胶鞋，能穿上一双新胶鞋，是让孩子们很高兴的事情。这种鞋子软，不伤脚，好穿，走山路、干活都很适用，也比布鞋牢。经常干农活，穿鞋也就很费，一双胶鞋也就只能穿半年的时间，因此我对鞋子也就十分节省和爱惜。到苍山上砍篾子或挖药，有时遇到下雨或是刚下过雨后，为了不让鞋子弄湿，就把胶鞋脱下来，用一个塑料袋装好，光着脚在林中干活，回家的路上，天晴了，才拿出鞋子来穿上。有一次我上山砍篾子，胶鞋已经十分破烂了，走到半路上，鞋子已经控制不住脚了，只好将破烂不堪的胶鞋脱掉，不忍心地放在一棵松树根上。还题了几句顺口溜：“秋冬砍竹深山中，胶鞋每日与足同。以身殉职今已见，余手代足将其咏”。经常干农活，胶鞋也不耐穿，常怨鞋子不牢，这时我就幻想：能有铁做的鞋子就好了。后来读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诗句时，知道古人早就想过了。我想当技术发展到能生产出用软金属材料做鞋子，这种鞋子就很适宜干农活穿。从二十几码穿起，成人后穿四十码的胶鞋，现在上山干活，我还穿军人穿过的旧胶鞋，这种鞋子质量好，比新买的还经穿。可以说胶鞋为我的生产劳动立下了汗马功劳。

　　　　皮鞋

　　皮鞋在我们这里出现时，穿的人还很少，有一个原因是很贵，一般人不穿。在我的记忆中，先是工作的人穿，慢慢的才到农村，再到山区。高中毕业后我参加工作时在工商局，穿的是配发的制服。有一次，单位上统一给职工买了皮鞋，我的这双十八元钱，我第一次穿上了皮鞋。但那时的皮鞋质量不行，给我的感觉是硬、磨脚，不好穿，尤其是穿着皮鞋走在石头路上，很难受。那次过后，我发誓不再穿皮鞋。几十年过去后，人人都穿皮鞋了，你不穿也不行，于是我平时穿皮鞋上班，回家上山干活时仍旧穿胶鞋。我从资料上了解到用鳄鱼皮做的皮鞋是较高档的皮鞋，还有一种用驼鸟皮做成的皮鞋，售价达一千多美元一双，贵得让人咋舌，但很适宜飞行员等高空工作穿。

　　在人的一生中，鞋子不知伴随我们走过了多少人生路程。我们这代人因为生长在物质生活十分困难的时代，经历过从穿不起鞋子到普遍穿皮鞋的时代，对鞋子的变化有着亲身经历和切身感受。对光脚走路与干活的艰难有着很深的记忆，经过长期光脚走路、干活的劳动磨练，成就了能赤脚上山干活的本领，对身体和精神都是一种极好的磨练，这是今天的年轻人做不到的，因此对脚上穿的鞋子就有了深厚的感情。从鞋子的变化中，也感受到了社会、生活的巨大变化。作为一种人们经历过的生活历史，我是不会忘记的。

　　　　　　　　　　　二00九年十二月十三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