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百间楼的波纹里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55 编辑 <br /><br />

　　
　　已经是第四次来到这里，说是魂牵梦绕也不过分。南浔对我而言，不再只是江南水乡古镇视觉与美景的浅表诱惑；而对百间楼，也不仅仅是观赏了典雅、恬淡的江南水墨画卷的惊喜和赞叹。现在，于我隐隐觉察的，仿佛它就是沉淀了我生命杂质后最终安顿的精神寄所，那么静逸、宽大，理解与容纳了我的所有。

　　其实，这两年我与女友已去过多个江南水乡古镇，那些景色也有着“小桥、流水、人家”的绮丽柔曼、清婉隽秀，但这般笃定、沉实、厚朴的落定感在我心头却没有形成。相反，这些游历更使我留恋南浔，留恋百间楼的气息，留恋它投在我身体里的魅力与蛊惑。

　　细细想来，百间楼更具沉厚的古朴风情是打动我的重要原因。它始建于明代，依河而筑，楼楼相邻，屋屋侧墙相接，蜿蜒两岸四百余米。连屋傍河的廊檐，与西塘古镇的廊檐有着相同的曲折、婉约韵味，而其上高突错落、形态各异的骑楼墙脊，斑驳沧桑的檐廊木柱，沉着朴素的黛瓦粉墙，还有脚下敦厚拙重的青石，无不显出历史的久远和沉厚。站在小石桥上望去，整个百间楼尽收眼底，它的美丽与沧桑如此协调地融合在一处，仿佛一位从历史里翩翩走来的沉静女子，庄美素雅，灵秀高拔，眼眸略带忧悒，对你欲言又止。

　　正是百间楼完整地保留了明朝以来传统水乡的民居风貌，没有过多现代元素的侵蚀，才使它更具有一种朴素的历史感染力，具有传承下来的文化和生命的原生态活力，也具有了悠远时光积淀之下人们情感蕴散出的温润、窖藏的芬芳。在我，徜徉百间楼的廊檐内，分明就是穿越了时空，像一只失散的鸟找到了淳朴、踏实的巢穴，得到绵长岁月无言而巨大的抚慰，于时间深处弥合了精神的创伤。

　　对，还有这一汪河水让我的心沉陷。百间楼这条河原是古运河河道，通湖州、苏州等地，本是商旅货船往来必经之路，所以河面显得宽阔而大气。如今，河两岸居住的人们，依然保持着传统的生活习惯，在这条亲近的河水里浣衣、洗菜、濯什物。他们踏上河埠，下到石阶的最下层，蹲下来，把生活的点滴污浊简简单单地交给这面河水，再让这条河带给他们清纯的希望。河水波澜不惊，宁静如一面澄澈的大镜子，那些错落山墙、檐廊木柱、拱形洞门、傍河绿柳一一倒映在水面上，层叠的楼影也变得迷幻空灵；整个画面色彩斑斓，恬曼清幽，其浓淡相宜，上下相映的水墨画般的美丽直叫我无法释怀，我总会停下来站在原地静静望着，怕惊扰了这绝尘的美景，同时又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这样世俗的人与它面对，怕是一种玷污。
　　而百间楼的幽静几乎是令人惊颤的，使我有莫名的悸动和喜悦。每次进入这里，我都不由放慢脚步，压低说话的声音。虽是旅游景点，但百间楼并没有遭受到喧嚣商市、人声鼎沸的损毁与侵袭，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依旧按照他们的生活方式静谧而缓慢地过着日子。或许，所有过度张扬的声息都被面前宽厚的河水吸纳进内心深处去了，再不可能泛起。

　　我细细观察，发现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大多为中老年人，他们守着古老的房屋守着传统的生活，和时间一起漫步。从那斑驳的木板门和雕花窗棂里，我看到一张张安详恬静的脸，于是明白恰恰是他们给予了百间楼慢下来的理由，也是他们传承了历史的古朴沉厚，将历史的幽静与现实的幽静无意间统一于日常生活，使百间楼的氛围和气质在当下异常浮躁的环境里，弥漫出超脱尘嚣俗世的深层幽静空间。处于这狭小区域，游人的身心会一下子被博大的静谧所覆盖，烦忧与块垒迅速飘散，只沉溺在幽深的静与美里感动、安顿，跟着它沉落。
　　看寻常人家出入，石阶上浣衣，河畔升炉火，廊檐下休憩，我很想溶入他们，也成为幽谧时光的一部分。但这终究是现实的奢望，我只能是个旅人，短暂陷在百间楼的怀抱里，陷入生活的根部；也只能再三再四地回来，让它一次次唤醒虚弱的灵魂，以它古老润厚的光泽灼照我内心，皈依最朴素的本源，抵达生命的辽阔、纯净与安宁。
　　　　　　　　　　　　　　　　　　　　　　　（引用照片都为本人所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