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街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47 编辑 <br /><br /> 过街
　　虫子们静下来，夜安了，通往远方的街路，留着的灯火，隐隐藏匿在窗口里，而后，慢慢熄灭。外边的行走的路上，过来过去的人，他要裹好自己的衣衫，不被寒风冷着。他们从时间的某个地方过来，他们要回家。

　　那棵树靠在墙角，通往城市中心的路边，它无声无息的站着。白天时，风突然来过。不知何方来的风，在它的头顶盘旋。一只鸟从一团漆黑的树巢穴中惊飞了。它不会说话，它一定不能开口告诉我什么。这棵树下，停留着我的脚步，而风来时，我却不知它发出的声音是什么。

　　“它总会在的。”那一次路过它，我就这么说。走过它，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我总没有走出它在的地方。我知道它在这里了。它在我心里成了一个很大也很小的踞点。这一天落在它身上的鸟飞走了，树下落了很多叶子。早上，我看到清洁工在它的下面忙碌着，金黄的叶子，一点点被扫走，装入了一个肮脏的车体内。

　　之后，在一间寂静的房间内，干净的书桌上，我一遍遍地画着这些叶子，画着画着，我就画出了那棵树，我说：“你留在了没有我的地方。你给大地准备的满身金黄，你给我的目光镀上了夕阳西下的忧郁。你把一秋的色彩装进了身体里，带着和我目光一样的思念，离开了自己的原点。”

　　我在梦里遇到树叶，它们在春天里回来了。我梦见自己告诉街头四处散开的人，我点着了火把，照亮一步一步走过的街道。我的家在树林的前方，在拐弯处的一所房子里。那时，满街的灯火亮着，我房间里的灯是寂灭的。我想着，绕过站立的树，回到熟悉的屋子。我伸手点亮那盏灯的愿望，就能实现。那时，一屋子的黑暗就会跑远。
　　那时，我走在夜晚。路面一点都不清晰，树的影子落在上面，失去了原形。也许每一处凹凸的地方，对于急走的我都是一个小小的陷阱。不知道我突然的奔跑原于本能的冲动，还是被刺骨的寒冷所逼迫，双脚已被路面的不名物撞痛了几次。在一个极其灰暗的道路上奔跑，一个看不见熟悉人影的路面上，一切都显得有些凌乱，像风中飘过的气味，过于暧昧。
　　生活中，也许有一些人使用了这样的黑暗，遮挡自己，而面带微笑。他看你走过来，从你兜里拿走你的东西。你知道他们在黑暗中生活，像一块烧红的铁。撞上一片密谋的红色，你就会感到被水蛭进入肌肤的疼痛。是的，你要放缓速度，要慢慢地走，不要撞上那样的人。就像眼前：你知道这个小小的城市，时常出现揭开井盖的人，他们把那些东西，带离原本应该在的地方。于是那个黑色的洞，成为埋在路面的眼睛，也仿佛一张吞噬什么的口。
　　我不要奔跑，不要风以它的大力掀开我的衣襟。是这样，总有一些寒冷的风，埋伏在四周，它们带着翅膀，随时飞入无处不在的缝隙。我在一个地方站住了，一条狭长的水泥秆子，立在这个街道的十字路口，风吹不动它，它遮挡了一路过来的风。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点点的慢下来。
　　看到那棵树，闭着眼睛，我放松下来，我已经知道等着我的房间，就在近处了。从一路离乱的风景中，我回归到房间的视觉里。有一些书、电影、电视剧，一些可以走出来和我交流的文字和画面。它们在我行走的念想里，在黑夜的灯下，摇晃着一丛温热的火焰。这火焰会穿透我一路而来的寒冷，走到内心深处。
　　风似乎平息着它对我的一路追踪。在缓慢行走的过程中，我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还有风吹过地面的声音。我好象终于走到了一个尽头。在那个声音里，我听到了一个年老者的话语：“背后的那丛堂皇的高楼里，不是我瞑目的地方，有一个地方，我要去寻找到它，那地方就是落满树叶的山谷……”
　　树叶一点点的少了，它们和生命的降生与离去是一样的。不要因为降生而喜悦，也不要因为死去而悲伤。你看到这树叶了吗？每一场雨后，它们都能从这个城市里复原自己的清纯之色，即使它们金黄到了必然的凋零，它们都是清澈的。太阳光升起的时候，光芒会用它纯净的色彩，长长久久地，长久抚慰树叶的躯体……
　　走完街道，黑暗已被关在外面，灯光照亮屋子，树叶的恩惠已经根植到我的体内。它已经和树身一起锁进了离去的秋天。“那是一株名副其实的树。”我再也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它纯净与离去，以及它暗示给我的天然的坚守品格。也许正是这样，每一个冬天，因为守紧树与树叶在内心的样子，我感到快乐而又疼痛。


2009-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