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的糖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32 编辑 <br /><br />旋转的糖
每晚在超市门口，都会见到一位老太摆的一个小摊点。老太七十多岁，满脸的皱纹就像龟裂的榆树皮，但老人一脸安详淡定。笑对顾客时露出的几颗金属镶牙，给人留下了一些喜色。

老人守着的是小孩玩的“叮咚锤”和一个制棉花糖的机子。叮咚锤就是台面下有许多小人头，只要一露头，玩的人就给他一锤。小人儿像雨后春笋般往上冒，小锤就像雨点一样往下打。伴以打击音乐，吸引着过路小孩。小孩玩过了瘾，就吵着要吃棉花糖。又见老人麻利地在棉花糖机芯内放进一勺糖，开动机子高速旋转，白砂糖像魔法附体一样，慢慢变成了丝絮状。最后用一根竹棍一搅，老人就将一个篷起的“棉花球”递给了小孩。

我每天散步时，经过那儿都会驻足停留与老人搭讪。我总觉得老人经营的摊点怪有艺术性的。老人稔熟的动作有节奏之美，手下的活儿有魔幻之奇。我不得不叹服老人的精明，竟将“玩”和“吃”巧妙地结合在一起。

可是有一段时间再也没有见到老人了。问到超市的人。她说，好像老人的儿子出了车祸。

我心一惊，难道上天的冷酷无情，总是习惯性盯住某一人？

我知道老人一路走来很不容易。三十多岁得子，俩口子乐不可支。可不想儿子患了麻痹症。东寻医，西求药，将本不富裕的家折腾得一贫如洗。丈夫承受不住家庭的压力，竟在一个风雨雷电的夜里离家出走了。老人说，那时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她将儿子托付到娘家，在外沿途乞讨找了一个多月，可连影子都没找到。她蓬头垢面地回到家时，人们都以为好强的她过不了这关，可她还是挺过来了，带着残疾儿艰难度日。

她每天五更起床，到学校门口为学生做糯米团早点，然后将残疾儿送到小学。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拼命挣钱养家，让残疾儿读了初中毕业，还学了一门理发的手艺。

俗话说：瘌儿娶娇妻。老人做梦没想到一位俊美姑娘因父母双亡，投奔亲友而不得，竟与自己的残疾儿好上了。喜从天降，老人乐得合不拢嘴，见人就说傻人有傻福。可老人笑开的嘴还未合拢，姑娘将家里的钱席卷一空，消失得无踪无影。老人多年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

“年纪大了，日子刚有点起色，想不到又遭这一劫。”当时老人说话的神情好像是说不相干的人，没有了一丝痛楚。但老人从那后，再也没有精力起早摸黑的做早点了，而是在超市门口摆了个小摊。

其实那时我的股票被高位套牢，心情极度沮丧，老人说，她也看出了我满面的绿色。

可现在老人不知怎么样了，我为老人担忧起来。

那场雨后，我走过超市门口，又听到机子呼呼的声音。是她。在昏暗的灯光下，老人招呼着人，熟练地搅着棉花糖。只不过在寒风中老人的脸色显得干瘪无神。我急切地扶住支电灯的竿子，问她儿子情况。她淡淡地说：“一条好腿也撞坏了。”我说以为见不了她了。老人说：“我也以为自个挺不过来，但一想，人就像这棉花糖机子一样，不死就要转不停的。”

我看到了老人说完后，马上又微笑着招呼人，还看到了老人亮闪闪的金属镶牙。世道真不公啊！老人的生活，就像旁边的“叮咚锤”中的小人儿，刚冒点头就被命运的锤子无情地打了下去。可想不到的是七十多岁的老人承受力如此之强。

我望着老人机子中的一粒粒白砂糖，在高速旋转下，一下子变成一团“棉花”。我不由感叹到命运有如旋转的白砂糖，生命形态的变迁，许多时候是由不得自己的。你只能以平常、平静的心情去接受它。

离开老人时，我心豁亮了许多。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安徽东至县三中（247200）张峪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