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几杯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27 编辑 <br /><br />喝几杯

没有独自喝酒的习惯，跟朋友相聚时喜欢喝几杯。酒不讲究，能给人醉意就行，不曾想在庆祝祖国六十华诞那天，我打破了自己长期养成的习惯，不仅独自喝了酒，而且喝了高档酒，奢侈的做作没有引发妻的愠怒。

——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何况逢了祖国盛事。在此情境中喝几口酒，即算喝的是高档酒，也算感情的流露。我以为。

我出生于靠工分挣饭吃的年代。我发觉自己的肚子总是干瘪的，两眼总是在搜寻着食物，用可怜的目光望着三婶。三婶的男人当过解放军，解放后在公社当领导，领着工资加上他们没有孩子，生活相对好过些。三婶看着我急切寻求食物的眼神，不时扒几口饭给我吃，还在某天给了我半根猪骨头。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肉了，我曾经看着生产队牧场里的猪，有过难以言说的幻想，以幻想来满足内心的期盼。接过三婶给我的半根猪骨头，我躲到半边啃了起来，啃不动时用刀砍碎了吃，没有给饿得怪叫的弟弟半点骨渣。我知道这样做是很残忍的，但是我没有办法，半根猪骨头在那个时代，不是想拥有就能拥有的，在那个时代讲人情味，其实是很虚伪的。

我想我的生活，也许就是这样罢？苦难如影随形，阴魂不散地伴随着我，令我不解而又困惑。读初中时，因为成绩还算好，三婶就跟我母亲说“这伢子学习成绩好，说不准将来会有工作！每个月拿几十块钱呢！”

每个月拿几十块钱是长辈对我的希望，而我却要付出成绩好的代价，如果成绩不好，还得饿肚子。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我跟人说话总是立足现实，立足眼前，总觉得现在的我过得还可以，没有去忆往昔的必要，但是心灵的萌动难以抑制我的思想，用手指敲打出令我伤感的五号宋体字——那时的情形就是这样，长时期对食物的想象诱惑着我的心灵，龌龊和霉变的躯体永远定格在贫穷里，挥之不去，摆脱不掉。

公社书记下乡时，总是把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手腕上的“中山表”，父亲说“那可是昂贵的东西，要二十多块钱，要半个月工资呢。”我不敢奢望有块手表，我的最大愿望是填饱肚子。如果有可能的话，能够有根皮带，因为我腰间系着的不是草绳就是布条。读高中时，我穿着哥哥给我的衣服，又长又旧。心里萌发了情感后，开始注意自己的穿着，但是我没有体面的衣服，就寄希望于皮带，想把长衫系进裤子里，多少显示点精神，然而我的愿望没有实现，到底把自己的情藏了起来。走进军营后，我把衬衣系进裤子里，走到试衣镜前，才发现自己其实很精神的，到底想起了自己的情，正想表达时，意外发现她已移情别恋！

——“花开堪折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腰间系着草绳或者布条的我，有“只须折”的愿望，没有“只须折”的勇气，错失了机会，也算正常吧？妻这样跟我说，然后勾着头笑，笑了好长时间。

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时代的感激，赞美和颂扬的词汇铺天盖地。我想说的是这些词汇还不能完全表达我的心声，我于沉重之中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为自己赶上了好时代。我想人活多长时间无关紧要，关键是能否过上几天好日子，如果真如我所说，我算幸福吧？

我想喝酒，在庆祝祖国六十华诞的喜庆里。我想喝高档酒，在庆祝祖国华诞的喜庆里。少年和青年时代所遭受的苦难，在举起酒杯时渐行渐远，终至消失，从我眼前幻化出来的是阳光，全都是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