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燕子斜（长篇随笔节选）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45 编辑 <br /><br /> 微风燕子斜（长篇随笔节选）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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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龙山村，打算在这里隐居。我梦中的花朵，那支野玫瑰在开放。我的心如夕阳在燃烧。我退休了，理应回到故乡。我能够去哪里？北京？在那里我无法生活。我是一个无法落脚生根的人。虽然，我年轻时四处奔波，期望到外面的世界，但命运无情的抛弃了我——我失败了。我尝试过了，代价过了。用我前妻的话说。他人眼中的自己可能才是真正的自己。一个人有千万个形象，在他人的眼里。而自己，只不过为别人的构思提供了母本。千江水映千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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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四处漂泊，屡屡受挫。一个人，只是重复出去归来的过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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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村生活，我习以为常。东家长西家短的事进入我的心，如风过耳，不留我的心。岁月饶恕了我，让我有一个平静的晚年。大海终于平息了，在经历了暴风雨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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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农民。回到山村，正是我的本分。大地上没有文字。大地呈现自己。大地是活的。它的内部无法看清，但充满了生命。我想，大地是一个人。宇宙也是一个人。正如斯宾诺莎说，宇宙是神的身体。自古以来，多少人探索过宇宙的秘密，但它隐藏在深处。我吃素，阅读经书，修过法。我认为，真理在深渊中。真理只是两个字，人类的造物。也许休谟是对的，宇宙无法认识。人类一思维，上帝就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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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柴火燃起来。我刚从外面扛了一根青冈木树回来，放在火上。母亲临行前，吩咐我给牛喂水，给牛添玉米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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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叫传来。山村时常响起牛铃、犬吠、鸡鸣。现在太阳出来了，大地一片金黄。我睡眠充足，精神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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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天不亮就接到电话，村民叫他去外地砍树，带上一床被盖。这时，或许他已经到达目的地，开始锯树了。树倒下来，他们砍下树梢，抬到汽车上。树走出山林，贩子的口袋里装满了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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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山村呆了些日子了。我经常回故乡，我希望做陶渊明。他获得了自由。羁鸟恋旧林，池鱼归故渊，表达了他欢乐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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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是一个乡村教师，读过几本书。小时候，一边看牛，一边在自留林中读《唐宋名家词选》的情景我还记得，我深深的陶醉了。那美丽的哀愁，夕阳下的露珠。唐诗是欢乐的，宋词是忧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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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记得，我在屋后田边一边放牛一边读蔡东潘的历史演义。我陶醉于书中。书中自有一个美丽的世界。我还记得，我着迷于那些爱情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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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过去了。我赢得了平静，在乡下烤火。读书。按母亲的吩咐，给牛添了玉米壳子。当我到泥楼上，一瞬间，我想到过去，这里，是小时候的天堂。有一年，我在这里翻出过去的书，其中有妹妹的作业本，有一本《弗洛伊德美学论文选》。还有一次，我在这里发现一只水牛角，把它放在屋里，被母亲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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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往事涌上心头。我40岁了。我生在乡下。现在，就是永远。现在现在，永远永远是值得的。我一个人守着空空的院子，听见母猪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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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病休期，有一次放牛，在一片林子边缘，与田野接近的地方，我突然想在那里修一幢房子，在自然中，单门独院，有几亩田，一个妻子，两个孩子，一儿一女，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避开人世的纷扰，与大自然在一起，那是多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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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起老子的话，小国寡民，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老子是深知这一点的，深知人性之恶的。在我当下的阅读中，我发现，老子的哲学，是一种尾指母哲学。人们追求进步，强大，老子最求弱小，后退，在他的书中，充满了阴，黑，雌，辱，弱，小，朴这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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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年的追求失败了。多少年过去，我的心染上哀愁。我知道，我不适合攀登顶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对于我，只是南柯一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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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谁？一个隐居乡下的病休教师，如此而已。那些疯狂的岁月，企图成仙成道成佛，只是无端的妄想。佛云：尘世的一切都是眼花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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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的流水，寻求的真理来自书本。一个被书本迷误的人。回想过去的岁月，只觉得是一场空华。一个人只是生活在他的现在。过去，是过去的现在；将来，是还没有到来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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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坐在堂屋里，想起“家在哈莫陵下住”的诗句。我渴望死去，死在阳光里，死在柳荫下，永恒的解脱。我不渴求彼岸的世界，彼岸的世界，来自人类的创造，就如同金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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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屋里，曾停留爷爷的棺木，爷爷坐在这里编背篓，办酒席时，有几张桌子搭在这里，人们在上面吃饭，打牌。我也曾与侄儿在这里走棋，而今，它们都消失了，只有记忆重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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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堂屋里盛满冬日的阳光和一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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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钟在嘀哒。风吹动树叶。远处传来鸡鸣。一个倾听内在声音的人。一个远处的人，他是虚无（无里，藏着多少事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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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照忘求”，我从电视上学到这句话。一个人只有躺在山村才能体会这句话的境界。在古代诗人中，陶渊明做到了。王维做到了。我在这里。静止。永远。现在就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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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在冬日的太阳下缝补衣服。我在喝茶。除此以外，就是宁静。仿佛我又回到了小时候。我似乎不曾离开这里。太阳照着我，照着就照着，不去问为什么。只有一个答案：空或者道，它们是一码事。一切只有自然和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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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早晨。我早早起来，生起柴火，泡上茶。我想起一句诗：“绿蚁焙新酒”，古人真会享受，从这句诗中，你能体会他们的心境，享受啊。这时屋外传来公鸡的叫声，此起彼伏。天还没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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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起昨夜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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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我给猪吃了六包感冒冲剂，好了呢。
??我：看来猪真是感冒了。
??母亲：昨晚我4点起来喂鹅，吃了一大盆子，就是不长。
??我：鹅还小，长得慢。
??接着母亲起来，开始煮早饭。我有一种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感觉。
??爱与哀愁。昨天下午，我念叨这几个字。令我纳闷的是，他们是如何把这两个字放在一起的呢？我的嘴里常念叨一些莫名其妙的名字：如杨修满，徐定金，还用儿歌把它唱出来，只是觉得好玩。
??昨天下午，我扫地。看牛。收衣服。对色彩过敏，早早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