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豆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23 编辑 <br /><br />枸杞豆
冬天的暖阳下,母亲的院子里躺了一簸箕的红宝石一样的枸杞豆。我问母亲，摘那么多枸杞做什么？她一边乐呵呵的说，留着泡茶喝呢，一边又补充说，这几年我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老是腰疼，有关节炎还有颈椎病，你们平时给我买的那些药吃了一大堆总也不见效，我想还是用这土方法来治吧。

是的，正如母亲所说，她的身体从我记事起就一直不好，这和我们的生活有关。母亲生了我们兄妹四个人，其中有两个都是在冬天腊月里出生的。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说，她生我二妹的时候，父亲在远方打工，因为祖父母们的去世早家里又没有人照顾她，一个月子里的尿布都是自己洗的，连吃的水都是自己去挑的，做完月子就落了一身的病。

母亲和父亲相处了近三十年，其中他们用了近二十年的时光来相互磨和，这其中的争执，纠纷，眼泪和委屈让坚强的母亲那一颗天生柔软的心常常背着人落泪，记忆里每次吵架过后，我就见到母亲常常一两天甚至三四天的不吃饭。她长期的赌气不吃饭落下了现在的隐患,不仅有颈椎病关节炎还有胃病。母亲胃病一犯连水饺这样的面食也不能吃。这些年我陪着母亲到了很多的城里医院去看病，可每一次治疗过后，好是好了一点了，就是从来除不了根。母亲如今也总黯然对我说，这些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子哪是一日之功能除去的，得病容易去病难，还是不要看大夫，在家用一些土方子进行食疗吧，那些药吃多了也会有副作用的。想来也是，城里的一些退休老人现在有病都放着好的医生不去看，专门去书店买食谱书来研究养生之道，母亲当然也可以。

枸杞在城里的超市里卖的很贵，今年中秋节的时候，我们单位就给每人发了２８元一包的枸杞，每人两包，那两包拿到家里，先生天天泡茶喝。先生喝的时候为改变枸杞的味道，每喝的时候都会在茶杯里加进一小勺子糖，我问他滋味如何，他说像喝糖水。

枸杞在我小的时候是我很喜欢采摘的野果，不过我那时候摘它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做首饰。童年里，喜欢拿着一本书躺在村里的树荫下的草坪上，读灰姑娘的故事。读着，读着，就觉得灰姑娘比我的童年幸福多了，她可以遇到善良的王子帮她改变命运，而我却只能在世俗的沟渠里整天望着夜晚的那轮月光出现，任她照着我年年岁岁里的彷徨。小的时候看到同龄的女伴皓腕玉肌上戴着那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手链项圈在青山绿水小桥下穿过，融入多少美好年华的祝福，心里羡慕之极。于是我为给自己编一个晶莹的梦,在闲暇的时候用枸杞和针线串成一串一串的珍珠项链和手链挂在脖子上和手上，再配上一件方格子的确良布做成的连衣裙，还真有几份好看的味道呢。童年里有一次，我三姑母到我家来住宿，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一觉醒来，发现床上躺了一床软唧唧的东西，伸手一摸，全是枸杞，因我睡觉喜欢滚来滚去，白天装在口袋里的那些珍珠一样的枸杞都被我撒了一床，轧成一摊糊塌饼了。最糟糕的是，三姑母走娘家的一身干净的新衣服也被我弄的全是枸杞汁，脱下来怎么洗也洗不掉。为此，母亲呵斥过我，以后不准玩这些东西了，你瞧衣服弄成这样怎么穿呀。但母亲的呵斥，并没有在那个纯真的年代让我和枸杞划清一个界线，只是自那以后，我会偷偷的把枸杞装在书包里，只在上学的路上摆弄它，赏玩它，亲徕它如珠宝玉石。

枸杞豆是椭圆形的，用线将这一串一串的圆串起来多像一连串挂在生命枝头的希望，守在青春的渡口。浩伟哥哥在世的时候，曾问过我，想不想他送我真的一串项链来代替我戴着的那些枸杞？我说，这世间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那些玲珑剔透的首饰，有人送她了就是有人愿意送她一场梦了。现在我的身边确实藏了一根白金项链，不过我只把它藏在首饰盒里，从来不带，就像送我项链的那个主人，如今我也不再将他在由来只有新人笑的世界里提起。

前两天回老家，母亲让我把她的枸杞带了一大把回来。我把它放在阳台上晾晒，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全都成了柿子饼了，一问才知道，是三岁的儿子轩昂把它一个一个拿在手里捏碎的。看着碎了一地的枸杞和儿子满身脏兮兮的枸杞汁，我瞪大着眼睛望着儿子终于无语。枸杞豆,跟了我这么多年的枸杞,几时我们们真的划清界限了?童年的我不能,当初呵斥过我的母亲不能,现在正在茁壮成长的小家伙也不能,没有人能够真的彻底和这世界的万物决裂,除非那企图代替枸杞的项链主人,因为他是枸杞做成的句号,终结了，在一个没有任何迹象的冬天寒冷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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