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抒情散文

抒情散文

我的小学之二——校工厂

2020-09-24抒情散文云破月出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34 编辑


校工厂学校走“五七”道路,办起了两个校工厂。一个是旋床厂,另一个是“酸碱盐”厂。旋床厂在村子西头,离学校二里多地。旋床厂旋的不是铁器,是木器,主要是锨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34 编辑 <br /><br />
校工厂
  学校走“五七”道路,办起了两个校工厂。一个是旋床厂,另一个是“酸碱盐”厂。

  旋床厂在村子西头,离学校二里多地。旋床厂旋的不是铁器,是木器,主要是锨把儿,我们叫旋锨杠。旋锨杠的材料以杨木为主,也有椴木和柳木,都是一些材质较软的木料。材质太硬的木料也能旋,但费机器,弄不好会锛了刀具,不是闹着玩的。有时,旋床厂管事儿的老师也偷着旋一两根硬木质材料的锨杠,留着自家使用。硬木质的锨杠除了经久耐用外,一般都有美丽的花纹和光泽。在我们老家那一带,这样的硬木料主要是梨木;还有一种土话叫作“苦溜子”的,也不错。梨木的木质细腻,有美丽的花纹和暗红的色泽。梨木又有山梨木和家梨木之分,其中又以山梨木为最佳。山梨木旋出来的锨杠,呈光鲜的古铜色,而且越使越光滑,越使越亮,击之有金属的质感。苦溜子是老家山上生长着的一种小型乔木。苦溜子生长特别慢,一年两年看不出什么变化。因此,也就很少看见有又粗又高的苦溜子树,一般都是镐把粗细,高不过一丈有余。这种树的学名我不知道,老家人祖辈都叫它苦溜子。“苦溜子”这个名字,概括出了苦溜子的两个特点:一是它的苦,二是它的光。植物的汁液多数都是苦的,但苦溜子的苦尤甚,用舌尖舔一下,苦得人直打哆嗦;汁液沾到手上,用肥皂洗过,手还是苦的。老家人习惯用“溜”来形容光的程度,说什么东西很光,不说很光,说溜光。说苦溜子溜光,并不是说它外表一点枝杈没有,主要是说它的木质很光,不起一点毛刺儿。苦溜子只所以很光,是因为它的木质瓷密。瓷密才硬,硬才光。上山打柴的人都领略过苦溜子的硬劲儿,一斧子剁下去,像剁在岩石上一样,虎口震得发麻,斧落处不过菲菜叶似的一个口儿。家乡人常用苦溜子做各种农具,看重的就是它的瓷密和光溜。苦溜子旋出来的锨杠,虽然没有梨木古铜一样的色泽(苦溜子是淡黄色),但它有很好看的花纹。花纹深黑色,很清晰很干净,像用狼毫蘸了浓墨细细画上去的一样。

  我那时候大概三四年级的样子。我们经常到旋床厂干活。旋床厂雇了一个师傅,掌管机器,另外有两个老师领着几个大一点的学生打下手。我们干的活主要是把旋好的锨杠运到院子里码放整齐,等着车来拉;再就是把院子里待旋的木料运到机器跟前去。都是很无聊的活计。供应充足的时候,我们就站在旁边看老师和大一点的学生旋锨杠。旋锨杠其实很简单。木头卡在一个类似于滑车一样的东西上,沿着两根铁棒状的轨道往前推,直推进旋床的洞眼里。随着巨大的轰响声,旋床上边开始喷涌出细碎的木屑。紧接着,旋床的另一头,就有一根圆而光滑的锨杠慢慢地钻出来。站在旋床那一头的师傅,像接生婆一样用手小心地托住,一直到它整个儿地钻出来。然后,拿着锨杠上上下下地看;眯了一只眼,吊吊线。没毛病,就放到成品堆里;有毛病的,就顺手扔到远一点的杂物堆上去了。带动旋床的是一台很大的柴油机,声音震耳欲聋,脚下的地面始终在瑟瑟地抖。我们站得近了,管事的老师就瞪着眼睛,嘴里在喊着什么。因为机器太响,一般听不太真切,但看其口型和架势,明白是叫我们离远一点。我们便走开去,到废物堆上去物色成色好一点的锨杠。晚上收工的时候,如果管事的老师心情好,我们可以在废物堆里挑选一两根废品锨杠,回家涂上颜色,当孙悟空的金箍棒耍。

  大队部紧挨着学校。学校的酸碱盐厂就在大队部的两间废弃的仓库里。管事的是一个物理老师。物理老师手下是几个初二年级的学生。据说,初二学生都是物理老师亲自选定的,标准是物理成绩好。库房木头门框上方挂着一块小木板儿,上面写着“科研重地,闲人免进”字样。门口和窗户的破洞里不断地有大团大团的蒸汽飘出来,看着有几分神秘。其实,制酸碱盐并不比旋锨杠复杂多少,不过是在屋子里支起两口大锅,大锅里倒进草木灰,加水用火熬。熬一阵子后,滤出灰渣。再接着熬几天,锅里就会慢慢地结晶出一层淡黄色半透明的固体,其主要成份应该是钾盐。满屋子多少能体现一点“科学”味道的,就数挂在大锅上面的那支温度计了。温度计由物理老师掌管。物理老师挤眉弄眼地看看温度计,然后就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再然后就甩一下垂在额头上的一缕头发,歪着脑袋想一想,一丝不苟的像是在研究原子弹;再再然后就是指挥着学生或是往灶膛里添柴火,或是拿着一把长把儿大铁勺子搅和锅里稀粥似的灰泥汤子。

  不少人都羡慕酸碱盐厂里添柴火或拿铁勺子搅和锅的学生,以为那是一种荣耀。我不羡慕他们。我羡慕的是赶着小驴车收草木灰的学生。学校里有一挂小驴车,专门用来走村串户收草木灰。一筐头儿草木灰换两盒火柴。小驴车的结构和生产队的大马车一样,但比马车小很多,也精巧很多。收灰的学生坐在车辕上,悠荡着两腿,肩膀上斜扛着鞭子。鞭子就是生产队车老板子用的那种小号鞭子。鞭杆儿是三股竹条拧成的,下面在安上一节木棍做成的把儿,即结实又软乎;鞭梢儿是纯皮编成的,甩起来啪啪响。小驴车从村头走过,一路蹄声得得,鞭惊柳雀。收灰的学生摇头晃脑的撮起嘴吹口哨,有时还扯着脖子唱“青松岭的大车,奔向前哎,嘿哟哎……”神气得很。

  赶车的都是有头有脸的高年级学生,我们无权享此美差。我们的任务是放驴。不收草木灰的时候,驴就要拉出去放。两个人一组,轮班,或十天轮一次,或八天轮一次。那头驴是叫驴,不老实。一看见远处有别的驴,就支起耳朵呆呆地听;听了一会儿,还要张开大嘴号叫一阵子,声大如雷。要是看见草驴,问题就更严重了。声音高亢而长远,几近于嚎啕之状;梗着脖颈,挣扎着四蹄,两个人合伙都扯它不住。和我一组的那个学生个头矮,胆子也比我小,驴一叫,先吓得尿了裤子,也很难再和我一起扯着驴了。我们都无计可施。撒开它,怕吃地,更怕它兽欲大发与“人”私奔。牵在手里又太费事,闹起来也的确吓人。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就把它拴在树杆上。驴纲绳很短,顶多也就两米多一点,缠树上两圈,再系个扣,剩下的一米稍余,驴连吃树根下的草都难,更别说吃别处的草了。过来过去干活的大人都看着笑,说:“嘻,这俩家伙,有意思……就这么放吧,对。”

  按学校规定,太阳不落山,不能回去。在时间上,我们是不折不扣地坚决执行的(事实上也不敢早回去)。看看太阳落山了,四周渐昏渐暗,我们才牵着驴往回走。

  驴棚紧挨着酸碱盐厂“闲人免进”的那个屋。一间草棚,里面有一只木头驴槽。那次,本来是可以免去一回“狗屁呲”的(我们把挨批评叫狗屁呲)。我们牵着驴刚进驴棚,却正好碰上躲在驴棚旮旯尿尿的一个学生。那学生一边提着裤子往外走,一边看驴。本以为他看看也就拉倒了,没想到他走到驴棚口时,就突然地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一声惊呼:“哎呀,那驴放的,肚子还瘪咕着呢!”接着又跑出几个人来看,看了后也都跟着惊呼:“哎呀,真的,真瘪咕着呢!”那个管事的物理老师,也拿着个长把儿大铁勺子跑出来,歪着脑袋围着驴转了一圈,就把铁勺子点到了我们的脑门上大声训斥。都说些什么我忘了,只记得那把大铁勺子带着一股凉风紧贴着我的脑瓜门儿上下飞舞了好一阵子;训斥的声音也很大,比那头驴看见草驴的嚎啕声还叫人害怕呢。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