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故事(一)
2020-09-16叙事散文艾林的冬天
山中故事(一)春 天东北的春天至少有三分之二被冬天霸占着,就像早年的土匪,把别人家的房子地金银财宝女人直接视为己有,你敢吱毛,枪就顶你的脑门。剩下的三分之一时间是匆匆忙忙化雪,而且是采取白天化晚上冻的方式,直到立夏,也没几天正经八百春天的样
山中故事(一)
春 天 东北的春天至少有三分之二被冬天霸占着,就像早年的土匪,把别人家的房子地金银财宝女人直接视为己有,你敢吱毛,枪就顶你的脑门。剩下的三分之一时间是匆匆忙忙化雪,而且是采取白天化晚上冻的方式,直到立夏,也没几天正经八百春天的样子。就在你眼看着人家江南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之际,气温突然一下就串升至二三十度,人们立刻慌乱地脱下满身重负,大喊一声,“啊,春天来了!”岂不知是夏天来了。
所以人们赞美冰凌花,赞美那些按着时令醒来的小生命,虽然它们往往会被扼杀,可它们觉醒的基因会传下去,每年的春天,都有前赴后继者。 蜘 蛛 蜘蛛织网的技术那真是巧夺天工,先是一圈一圈在枝枝叉叉间四处搭挂,然后再等距离纵向地把弧形圆圈链接起来,而那链接技术,堪称一绝,一走一过,一只前爪抓住从身体里抽出的丝往横线上一搭就粘得结结实实。我看不清之间的结构原理,那是蜘蛛密不外传的智慧。蜘蛛吃足了小蚊子小飞虫以后,肚子又圆又大,就躲进用密网织就的喇叭筒似的巢穴里喘气,就像人间总有机会吃请的人,肚子越大,里面的肠子和胃韧性就越大,自然就越有力、蠕动越强劲,消化就越好,吸收的营养就越多,结果导致肚子和脑袋的比例违背人体设计的初衷。大大的肚子上顶着一个日趋收缩的小脑袋,和蜘蛛有什么两样呢?蜘蛛的肚子里存放的都是生产设备的半成品,而人间的吃货肚子里存放的都是些有什么价值的东西呢? 老鹰与乌鸦 老鹰逮到乌鸦的时候,由于双方厮打,它们从空中到树杈上,再跌落到地面,鹰用那铁钳一样的利爪把乌鸦摁住,大口喘气,眼睛向四周逡巡,胸有成竹,不急不迫。而乌鸦不知是不知道凶险的来临,还是觉得自己有逃生的机会,不时勾起头来钳几下老鹰那粗壮而又结满鳞斑的腿。鹰眼观八方之后,一下一下给乌鸦拔毛,开始乌鸦并不觉得多么疼痛,也许这也是老鹰的麻痹术,在正式撕肉之前尽量不弄疼它。但当胸脯至大腿根儿的毛被薅净之后,它便咔咔地下狠手,用它带回勾的喙,几下就撕下一块一块鲜血淋漓的肉,这时乌鸦才知道末日已经来临,呜咽地惨叫,在绝望中闭上眼睛。
在山中目睹厮杀,我们最好不要干预,因为你的干预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杀猎。静静地远处看着,你无法搞清大自然的哲学是跟人间学的,还是人间的哲学是对大自然的模仿。 时间的外在标志 松花湖和东山风景美的时候,大门就开始收票了,这天赐景色,假设的一个主人,把它卖给了一个开金矿的财主,唯五月七日登山节一天不收费。湖边广场人山人海,停满各种车辆,发令枪一响,人们沿平时从不登的陡峭的南坡向山颠爬去。发枪的人和胸带标牌的人就开始躲开众目睽睽鱼贯而入一个房间,寒暄、握手,准确地按级别围绕圆桌坐下,他们轮流讲话和吐着鱼刺的时候,我们就差不多登到半山腰了。 这山处在长白林海和东北平原接壤处,一侧是碧波荡漾的湖水一侧是绵延起伏的原始森林,松树、柞树,黄菠萝树,秋子、色木、水曲柳、花曲柳树,漫山遍野,进了山,那可真叫做暗无天日啊,每天湖水蒸腾的雾气的浸润,地面潮湿,在一些终日不见阳光的灌木下面,一丛丛一片片的肥硕粗壮的蕨菜,握着小拳头躬身顶开腐叶和还有些阴冷的黑土,宣布了它们的成长。在最年轻的时候被采摘是一种不算坏的结局,否则,它们马上就老了。 真正登顶的人是少数,越往上登坡越陡,到八百米以上那是需要体力和顽强的意志的,而采一兜新鲜的蕨菜、山糜子、蛰麻子满载而归,是大多数登山者的目的。 白 桦 林
从五家山方向进山,有一片白桦树,那里稀有参天大树,所以才有了白桦的的生存空间。
白桦树小的时候,除了主干,它的枝杈大部分还都是枣红色的,随着小树的生长,慢慢也会变成白色。那些枣红色的枝条,那么细,那么柔软,让你不敢相信它上面会长出那么大的叶片来,在风吹雨打中能坚持住,一点点长粗长大,长出白色的皮肤,远远望去楚楚动人,令人顿生怜惜。 我们所处的位置是长白山著名的张广才岭,属针阔叶林混交带,近几年据说各种大型动物都出现了,所以一个人进山,还是要有所防备的。
不知为什么,每当我一个人站在雪地里,放眼望去,远远近近都是白桦树,就会情不自禁哼起俄罗斯民歌《三套车》,尤其当唱到高亢而又悲伤的“心上人不再属于我,凶恶的财主要把她夺去”时,我一个人,在山里竟然能动起感情。 花开季节 花开和蜜蜂及蝴蝶醒来的时间总是那么默契,从地面的蒲公英,到洼塘里的水蓼花,从山腰的稠李子,到悬岩缝隙中的映山红,直到高耸入云的椴树花,花开的季节,整个森林都一样兴高采烈。
蜜蜂贪婪地吸吮着花儿盛开的乳汁,蝴蝶的脚上沾满花粉,它们来来往往上下翻飞,传递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情意和爱恋,它们是大森林的天使,是大森林交响乐中最美妙的和弦。 多管闲事
两只在枯叶上交配的蝴蝶忽略了空中的风险,一只黄雀扑向它们,我大声咳嗽了一下,雀儿转脸看见我,恨恨地飞走了,它停在高高的枝头上叫得有些急促且连绵不断,应该是骂我多管闲事之类。 醉酒的黑蚁 有人把一罐啤酒灌进了蚂蚁洞,蚂蚁对这些来自青岛崂山的天赐美味本来是极其喜欢的,只不过幸福来得太突然和凶猛,有些招架不住,纷纷涌出巢穴。这些长白山黑蚁也许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奇妙的液体,一时贪杯,走路的姿势有些不稳,东倒西歪,走不了多远就都醉得不行了,趴在地上呼呼睡起来。你用小棍儿扒拉它们,它们就是四脚朝天,也不理睬你。
蚂蚁即便在梦里,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幸福凭空灌醉。 啄木鸟 若干年前流行一句话,叫“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我觉得这句话用在啄木鸟身上最恰当不过。我相信它绝没有给树木当医生的觉悟,倒不是说它不爱大森林,而是它那进化得尖而长又硬的喙,整天趴在树上不知疲倦咚咚咚咚地啄着,啄开树皮和雪白的木肉,进而把一只只又白又胖的大糟虫钳出来独享的滋味,你站在树下,都能感受到它的幸福。它头上那撮夸张的羽毛好像除了炫耀,也没什么其他用处。它的喙,成就了它的命运,它的羽翎配合着晃动它的骄傲。 虫子被钳出来,等于给树做了一次外科手术,树的纤维里会分泌出汁液使虫眼弥合。啄木鸟客观为了树,但作为树,主观却要感谢啄木鸟。 蛇 山里有一种蛇,我们叫它土球子,其实它是蝮蛇在长白山的一个分支,身体相对较短,外表柔软,有剧毒,它的鳞片呈风化岩般的土黄色。进山的人一般都不去招惹它,否则它还有一个名字叫草上飞,如果在茂密的草丛里,到处又都是灌木,你很难跑过它。
它的头呈三角形,偶尔进攻人类是为了防御,或者你不注意踩到了它。我们手中的登山杖很大程度上是为它准备的,但基本上仅限于威慑,它缩回身体准备进攻你时,其实它也在随时准备逃跑。这时你要面对它,举着登山杖一点一点后退,蛇的遥感器能准确判断出你和它的距离,恰当的时候,它就会慢慢转身溜走,互相都有面子。 在山里,蛇的食物链很充足,像人这么大的动物,它吞不下,也惹不起,它心里清楚。
其实无论多么大的蛇,都有孱弱的一面,尤其是春天,蛇从冬眠中刚刚醒来不久,天气时冷时热,蛇是很痛苦的,它们常常会选择一块背风向阳的大石头盘在上面,以便吸收石头的余温,那个时候它们处于半休眠状态,鹰、狐狸甚至黄鼬,都能吃得它们,所以,别去打它。 2020年5月2日松花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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