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想起我的外婆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39 编辑 <br /><br />
今夜，想起我的外婆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的洒落一地的清寒，月光下，往日的流光溢彩，都在这瑟瑟的秋风中荡然无存，唯有那几片可怜的花瓣，孤独的在秋风中摇曳、挣扎，在缓缓的憔悴。心事如洒在清荷上晶莹透亮的珠子，对着徐徐秋风，欲说还休。这夜，好深，好静，就这样静静的伫立在窗前，享受这冷月漫洒的清辉，享受这份宁静与超然。

没有了白日里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和琐碎事务，没有了白日里的噪杂与喧嚣，这样的夜，用来静静的思考，久久的回忆，这样的夜，用来解读一些淤积心头的事，用来想念一些人，是幸福的。

入秋以来，我的发，又开始季节性的脱落。床上、枕头上、地上，每天都会有它们的踪迹。虽然也清楚的知道，在它们脱落后，会有崭新的发，在它们曾经生长的地方，茁壮的生长起来，会前赴后继的延续着它们前辈的使命。但是看着那一根根心爱的，带着我的气息和体温的发，离我而去，总是有些不舍，不管怎么说，有些东西要逝去，人的心头总会或多或少有些伤感吧。

关于发，关于逝去，就不能不想起外婆。她是我记事起第一个逝去的亲人。
童年时代，野小子一般的我，整天跟着表哥们疯跑着玩耍，当时在我的身上几乎找不到女孩子应有的恬静与乖巧。

记得自己刚学梳辫子的事。那时候的发，总是干涩、散乱，加之自己心急火燎的性格，总是怎么也理不顺，还拔的头皮生疼，竟气的哭起来，拿起剪刀，信誓旦旦要剪掉所有的发。

因久病不愈，一直住在我家的外婆，便强打起精神，坐在大门外的门墩上，帮我梳起辫子来。朝阳的金辉漫洒在外婆慈祥和蔼的脸颊，那沟沟壑壑的脸上泛着金光。她梳的很慢，很轻，一点也感觉不到痛。
我最喜欢外婆帮我梳辫子了，她总是轻轻地一下一下的梳，让我感觉不到一丝的痛，不像母亲，把我的头总是推出去又拉回来，还不停的埋怨我都这么大了，也不会自己梳。

外婆一边帮我梳着辫子，一边说：“秋天到了，树叶都落呢，人也要走一茬，何况是头发呢。得慢慢的把脱掉的头发理下来，才不至于缠住其它的发丝。就像人老了就会死是一样的道理。该走的就一定得让它走，你想留也是留不住的。”她当时的表情很平静，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外婆也会死吗？”

“会的，到时候，一定要帮外婆劝你的娘不要难过，没有人能永远活着的，该走的就得走。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自己学着梳辫子，可不敢再随随便便拿剪刀剪头发了。”

我只记得自己不停的点头答应着。

记忆中的外婆，永远是穿一件粗布黑色斜襟外衣，只有在夏天最热的时候，见过她穿过母亲为她缝制的白色的确凉上衣，也是斜襟长袖。外婆小脚，见过她神情专注的给自己的小脚缠裹脚布的情景，那也许是外婆一生中唯一一件为自己而做的事了。她一圈一圈地，在严重变形的小脚上，缠绕那一寸宽的布条，那布条好长好长。然后再穿上白色的袜子。记忆里，外婆永远是白色的袜子，黑色的布鞋。
外婆的一生太清苦了，没有享过一天的福，没有吃过一口好的饭菜，母亲说她天生就是来这个世界受苦来的。外婆的身世很可怜，她的父亲为了还赌债，把十四岁的外婆嫁给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男人，更为可悲的是这个男人是个只会傻笑的痴子，家里家外的事不但不能帮忙，还经常听外人的教唆打她，外婆终日以泪洗面。后来痴子丈夫因病死了，外婆带着七岁的大舅才找了我的外公。有了现在的两个舅舅和母亲。
外公家当时是一个有着十几口人的大家，外婆主管灶房的事务，在那个粮食奇缺的年代，也是大舅正长身体的时候，总是吃不饱肚子，一家人都怀疑外婆把好吃的东西自己吃或给大舅多吃了，生过几场气后，外婆便记了清口，什么鸡蛋、大葱、韭菜、鸡鸭鱼肉一口都没再吃过，那年外婆二十六岁。这些都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故事了。

外婆最终没能熬过那年冬天。五十六岁的她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承载着她无数艰辛困苦的世界。外婆一生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自己的人生，面对所有的苦难，和命运的不公，就像我们面对这四季的轮回一样，只是接受，只有坚持。

转眼，外婆离开我们已近三十年，当年连辫子都不会梳的疯丫头已长大成人，已为人妻，为人母，已步入中年。今夜再想起外婆的身影，外婆的故事，竟依然是如此难忘、如此的清晰。

外婆！满天的繁星您是哪一颗？我怎么也看不清，找不着？我亲爱的外婆！
有一股凉凉的东西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我知道那是久违了的泪水。

紧紧闭上双眼，用心去感受这冷冷的月光，阵阵清风从八开的窗户袭进我的小屋，拂起了我的长发，就像外婆在轻轻的帮我梳，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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