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臭氧和臭氮

　　能者多劳
　　岳母回家种豆子去了，独自一人照顾孩子的叶子，就显得格外辛苦。要陪着学习和运动，要洗衣服打扫卫生，还要烧一日三餐。说起来，除了午餐我不在家，晚餐我回来稍晚，其他包括早餐内的家务，我也不是不可以分担，但都被她拒绝了。拒绝的原因，主要并不是心疼我，而是，瞧不上我的“所作所为”。在就我“为什么不能努力学习、追求进步”这事把感情掰扯出血来之后，她放弃了跟我掰扯，也取消了我做这些事儿的义务，而是亲自出手。我当然承认，她做的确实比我好不少，但我内心同样坚信，我做的也没差到不能接受。所谓多做多错，她当然也不可能做到完美和面面俱到，但至少，我可以做到对她的些许错误视而不见。过日子，我们都希望找一个可以帮忙查漏补缺的伙伴，而不是背着手啥都不干还随意指责的领导。比如面对把地上90%的污渍打扫干净的另一半，你是顺手把对方没干好的那10%补上，并安慰自己说人家毕竟干了90%，还是指着那10%，严厉指责其做事不上心？当然，怎么选都有理由，但同样的，对方的感受，并不会因为你有多少理由而有所不同。


　　分工合作
　　晋升所谓管理层已经有些年头，作为从最底层一步步凭业务精熟爬上来的小领导，我一开始也是瞧不上自己手下的那些表现，很多时候，有些事儿我甚至懒得分派给她们。有给她们查漏补缺的工夫，我自己早就干完了。更何况，教导下属这事儿还不只是花费比自己做更多的时间，很多时候，大家对同一件事的看法也不尽相同，你还得去说服她，这就更麻烦。并不是什么事儿都有绝对标准的，我们这部门尤其如此，没有严格的数理模型，太多事情是基于经验、创意和审美。“小张啊，你这辈子就安心自己动手了吗？”这是十年前那家五百强中国区老大跟我说的原话。如今，我早已经习惯了当个甩手掌柜的，找准方向，用考核指标规划出大致路径和节点，其他的让手下自行发挥就好。只要结果别太差，一些细节上的事儿，不满意，我也不再说，更多还是鼓励她们。效果挺好，下面的人累死累活干着，我悠闲到有空码字儿，然后我们相处却比很多单位上下级关系都融洽。她们觉得受到了尊重是其一，其二嘛，对底层员工来说，更愿意手里有活，这对她们意味着安全感。在其他部门和老板那儿，我有空就夸她们，从不分润人家的功劳，没必要。


　　爱惜自己
　　人吧，还是得爱惜自己。有老师在我日记后回复说：“年轻时候还是要努力的，将来才不会后悔，才可能享受生活。”对这话，我认同一半。年轻时候肯定是要努力的，毕竟将来还要活很久是大概率事件儿，努力就算不能成功，但总也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人嘛，活得舒不舒服，很多时候也无非是心里是否有过不去的坎。更何况，还能给身边的人一个交代，就算不成功，一个努力的人，别人也更愿意帮衬一把，而不是躲着走或唾弃，这就能给自己营造一个相对正面的生存氛围。但是，努力这东西是无止境的，是否要全力以赴呢？我不这么认为，天知道哪一天就是这辈子的最后一天。现在努力，将来再享受，这事儿并不靠谱，真能活到成功那天吗？成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寿命也是。我是觉得吧，人每天最好都给自己一点时间、精力和金钱，爱惜一下自己，呵护一下自己的心情。在那半个小时或者十分钟里，剥离自己的其他角色，就只是自己。其实多数人都很容易安慰的，哪怕再委屈，很多时候，甚至别人一句暖心的话，就能过去。当然了，不只是自己，对于家人也一样。孩子每天需要放松的时间，大人就不需要吗？我是只肯为未来付出70%的人，留30%给自己和家人的当下，哪怕将来输了，我也认了。


　　用心生活
　　早上起床烧好水，用隔夜饭给自己煮了粥，陪着叶子自制的腌萝卜片吃了两碗。那萝卜片腌制得酸酸甜甜，很是爽口，叶子的确是个对生活很用心的人，她所擅长的每一件家务，每一道菜，也都不是天生就会的，背后都有或多或少的付出。跟她结婚后，我不得不承认，有些方面，我的确是很懒的，并且形成了跟那种懒相匹配的生活方式和评价体系。我用微波炉热好午饭要带的米饭和茭白肉丝后，叶子起床了，开始给天天准备早餐，而天天在房间里自己穿衣服。我忍了忍，没过去帮助。就如叶子所说，我现在帮他就是害他，他总要独立生活的。事实上，我没帮，他也穿好了。倒是昨天我帮他穿的衣服，内裤都给他穿反了，自然又被叶子给批评了。“爸爸做十次，会有五次错误对不对？”天天在边上帮腔。叶子反而不好意思了：“我可以说你爸爸，你不能说。”其实，天天说我，我反而不会生气，甚至更听得进去。天天刷牙的时候，我给他讲小狐狸的故事。“爸爸，你讲小狐狸和他爸爸都旷工旷课了，被开除的故事。”他边刷牙边给我大纲，然后看着我编。


　　臭氧和臭氮
　　每天早上，穿衣服刷牙洗脸喝水梳头，这都是对天天的常规要求。他都已经能做得不错，甚至都可以独立上网课和做作业了。叶子在教育孩子方面，比我强太多，好吧，我也想不出她哪儿不如我，或许，包容性？水平比较差的人和弱者，通常都比较追求包容和平等。天天喝着水，跟我吹嘘着他的神水很厉害，可以灭掉我的神火。我顺势让他猜谜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什么？”他很容易就猜出了是草，那首诗他熟，不过他很疑惑：“为什么野火烧不尽？”我告诉他因为草的根在地下，烧不着。“为什么地下就烧不着？”他追问：“我在地下点火就烧着了。”我再解释，点火需要氧气，氧气在空气里，地下缺乏空气。接下来，我百度出网页给他讲解空气的组成，氮气氧气和稀有气体，稀有就是少，比如珍稀动物。他对网页上各种气体的化学式很感兴趣：“氧气是O2，臭氧是O3，哈哈，那臭氮就是N3。”对他这种举一反三的神奇，我当然是大力称赞：“思路是对的，但是没有臭氮的说法，臭氧是有故事的，晚上回来，我给你讲臭氧的故事。”


　　开心的事
　　昨晚老家的大表姐发微信来，要给我快递樱桃。我跟她说不用了，婶子已经快递了五斤，冰箱里放不下了，那东西放不长久，容易坏，我们也没啥常来往的朋友可送。她执意要发，我再拒绝说：“等我们回家的时候，你请客吃羊肉和炉包就行。”可是最终还是推脱不过，只好又要了五斤。叶子倒是没怪我收人家东西，她说：“五斤也不多，好办的。”说完她去洗漱，我陪天天上网课。移动网络的信号不好，最后不得不请假，放弃了。我家的WIFI是移动送的，因为我买了它们的手机套餐，说是200M，但是日常速度仍然很一般，而且每逢雷雨天气，就容易撂挑子，昨晚刚好下雨。天天很开心，跑进卧室去告诉叶子这个“好消息”，他很开心地说第一次故障是怎样，第二次故障是如何，所以我们不得不请假。第一次见他把一件事情说得这么有条理，而且声情并茂。叶子说：“那用我的手机上吧。”正兴高采烈的小家伙一下子蔫了：“可是，爸爸已经向老师请假了呀。”我看叶子要下床，赶紧说：“那用我的手机吧，我流量能报销。”打开手机，上去，天天沉默坐在那儿，开始上课。几分钟后，叶子出来说：“算了，今天不上了吧。”我不知道，她是看到手机屏幕太小，在灯光下还晃眼睛，还是因为想明白了，孩子的心情很重要，但，我很拥护她这个决定，天天也是。
　　河蚌赌徒
　　2020年5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