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着自己的悲伤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30 编辑 <br /><br />　　这段日子，我的心情也像窗外的天一样，总是阴沉沉的不见阳光，不愿多说话，不愿与人交往，因为只要说话，就会有人好心的问起母亲的一些情况，我就会像祥林嫂叙说孩子被狼吃掉似的一遍遍的诉说母亲去世的经过，悲便从心来，于是泪雨滂沱，害的家人和朋友们心情也沉重起来，每遇到这种情况，我心里就特别内疚——大家活得都不容易，何必把自己的悲伤强加给别人呢，所以就远离了人群，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思想意识中，于是我开始抑郁。

　　今早，窗外的天依然阴气沉沉，在我收拾茶几的瞬间，已听到了唰唰的雨声，走至窗前，看远方，一切都在雨的氤氲中了，迷迷蒙蒙，好似我的心境。抬头看，一片片灰色的云，慢慢地压过来，雨反而小了。一只小鸟倏地停在了邻居的窗台上，四下张望一番，便低了头去梳理淋了雨的羽毛，一会儿又不安地张望一番，我不知它为啥孤单的飞行在雨中，此时是不是飞累了，落在这里避避雨休息一下，再回温暖的家呢？它的家里一定也有它的至亲在期盼着它的回归吧？我凝视着，希望它能给我带来一个美丽的故事。忽然，从天空的雨幕中又掠过三只鸟，窗台上的小鸟慌忙地抬起头，“啾”地叫了一声，直冲天空跟了上去，与那几只一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窗前一阵清风掠过，一片被梳落的羽毛飞起来，带着我对母亲的思念和无限惆怅轻轻地在雨中坠落。

　　我抑制不住心头的悲伤，拿了伞走出家门。早市上的商品琳琅满目，人头攒动，闹声鼎沸，上班族们用清晨的时光采购一天的所需，我不知这物质的丰富是否能填足人们精神上的空虚和需求。

　　路边的水果摊上，摆着青皮的圆圆的柚子，哦，我心猛一紧，母亲坐在沙发上剥吃柚子的情景立刻在我脑海里闪现：母亲多年前得了三叉神经疼的病，疼起来脸上的肌肉都在震颤，吃过药，扎过针，贴过膏药，总治不好。看着母亲疼痛难忍的神态，我如身受，总想找个方子给母亲治好，但总是寻不到好的治疗办法。秋天到，柚子上市后，我就给母亲买柚子吃，一是母亲有糖尿病，柚子含糖少，这种水果适合母亲享用；二是这种水果母亲咬得动，且很喜欢吃。每天上午10点、下午4点左右，母亲休息起床后就会坐在沙发上，我就会用水果刀把柚子杀开，掰成一瓣一瓣的给母亲自己剥着吃，母亲很高兴，很认真地剥着吃着，讲一些过去的往事给我听，心情好，日子过得很惬意。记得一天下午，娘说：“妮呀，这柚子还治我的病哩，三叉神经不疼了。”我一想，还真是，母亲好久没喊疼了。查查网上，才知柚子有化痰，止咳，理气，止痛的功效，从此后，更是天天买了给母亲吃，母亲再没喊三叉神经疼过。今又见柚子，母亲已驾鹤西去，再也不会喊疼，不会坐在沙发上剥柚子吃了，母亲心里的那些往事也随母亲的离去而消散，无人再知晓，我擦一把不听话的泪水，用伞遮住脸前行。

　　疾步穿越那噪杂的街市，走进了紫荆山公园，那雨淅淅沥沥的落在湖里，湖面溅出许多圆圆的小水圈瞬间即逝，洒过雨的路面上映出我落寞的身影，我很想从中找出母亲的身影——几年来，不知多少次，我用轮椅推着母亲漫步在这湖畔，春天赏花，秋天观荷，冬天看雪，我们边走边聊，娘怕我累，走一会儿就说：“妮呀，这地方多好，平展展的，我下来走走，炼炼腿吧。”我停下，扶娘站好，我推着轮椅，娘扶着轮椅的把手，我们缓缓的前行。每当这个时候，就会引来路人的目光，她们有的看娘裹过的穿着白袜子黑鞋的小脚，有的就直接问娘，多大年纪了？并说大娘好福气，身体不错呀，多干净利落的老太太呀。娘会很高兴地回答人家，并问身边的我：“娘干净吗？”，我赞赏地点点头，娘会像孩子似的幸福地笑笑。娘一辈子爱干净，总是把家收拾的清清爽爽的。我继承了母亲爱干净的生活习惯，以前不管工作多忙，我都会把家收拾的一尘不染，现在退休了更是如此，尽力为家人营造一个干净温馨的生活环境。

　　雨还在不停的下着，公园里人不多很寂静，我沿着与母亲一起走过的湖畔小路慢慢前行，树上的灰喜鹊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树下是个黄色的木质连椅，春天我曾与母亲在这里坐着小息，从这里看出去，紫荆山公园东院的美景尽收眼底，桃花怒放，柳枝婆娑，碧波荡漾，游船如织，娘看后说：“妮呀，咱好像在画里呢，你看这景色多好。”今日喜鹊依然在树上叫喜，娘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却不见了娘的身影，怎不让我泪如雨下！记得一天下午，我们坐在这连椅上说话，娘说：“妮呀，你和你妹妹小的时候，我还担心老了没人养，我怕你们嫁不好，找着那不懂事理脾气大的丈夫，自己都顾不过来，那还能养我们老俩呀。看看今天过得日子，我放心了，两个姑爷都好，都很孝敬我，不嫌弃我，我知足着呢。我死了，别哭我，人不能总是活着，我们活着你们伺候照顾我们了，人去了再哭，爹娘也不知道了，别哭坏自己的身子。”我赶紧说，娘别多想，您老身体好着呢，活到100岁都没问题 ，娘叹口气说：“不管活多少岁，早晚都得走的，娘不能跟你们一辈子呀，你们可要好好过日子。现在不愁吃不愁穿的，想干啥就干啥，这日子多好，娘真舍不得你姊妹俩。”娘用朴素的语言诠释人的生命轮回的哲理和对生活的感悟，希望我们珍惜有爹娘的日子，走好今后的人生路，可我觉得娘身体没大病，不会抛下我们姊妹两而去的，谁知娘回到山东两个月就匆匆的走了，把我和妹妹抛进了思念和痛苦的深渊。

　　在娘走后的日子里，我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母亲，想起与母亲一起生活的那些岁月，想的难受之时，就大哭一场，一位友人曾告知我说，佛陀认为人是有灵魂的，人是不灭的，我们亲人的离去，实质上仅仅是打破了我们生活的习惯，通俗的说，就是我们不习惯没有了亲人的生活，我们不应该为灵魂的回归伤心。并劝解我打起精神，快乐起来，让母亲的灵魂归所。人是不灭的，母亲只不过像我们旅游一样，去了个特殊的地方，你如此折磨自己，父母会为活着的你担忧的，这是对父母的不孝。我听后有时便会也这样想，但总是感情战胜理智，还是悲伤着自己的悲伤，在思念母亲为母亲去世而悲伤的这段日子里，我为众位朋友们对我的关心和苦口婆心的教诲而感动而感激，更为娘而祈祷。

　　今日站在这湖边，仿佛又回到了与娘一起散步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里，悲伤的心绪引导我深浸在对母爱的感恩中。

　　雨依然像我对母亲的情一样绵绵而下，我撑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邂逅许多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他们不少人在自己的心事里皱着眉头——也许因为薪水，也许因为升迁，也许因为一份咖啡味的浪漫爱情，更也许为了逝去了至爱亲人，但大家毕竟还活着，我忽然感到他们和我是多么的幸运，能够走在这细雨绵绵空气清新的早晨或认真、或矫情地烦恼是多么的幸运————母亲的突然谢世让我忽然懂得了应该怎样珍惜生命和如何更好的生活……


　　　　　　　　　　　　　　　　　2009.9.18
　　　　　　　　　　　　　　　　　　　　(上午于郑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