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骄傲的乡下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38 编辑 <br /><br />我骄傲的乡下

几年前，一个文化部门主持召开的座谈会上，我被点名发言。百般推辞不掉，不善言辞的我只好硬着头皮胆战心惊地站起来，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来自乡下，孤陋寡闻……

“行啦，低调一点，别那么骄傲！”我的开场白被主持会议的老铁文友无情打断，原本我就胆怯不过，这下子无端被吓得一大跳，我顿时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请，请问，我怎么，骄傲了？

“还怎么？什么呀我来自乡下，好像某个大人物在说我来自北京，我来自美利坚合众国……”

天，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本来就是来自乡下的，怎么就和北京、美国同日而语了？

“你强调你来自乡下，就是一种变相的骄傲！你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在装？如今来自乡下的都是时髦、时尚、绿色、原滋原味纯天然原生态，你就骄傲吧，骄傲得一塌糊涂……”

那天我的发言到底说了些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和这位文友主持的关于乡下的“对白”，也可以说是他单方面的“抢白”吧，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从那以后，再不敢有意无意拿“我来自乡下”、“我是乡下人”自谦，不过，也难保偶尔地，一不留神就会冒出一两句，“我来自乡下，我……”立马遭到朋友们猛烈的火力歼灭：“知道你来自乡下，知道你了不起，很美很英雄……你就骄傲吧，翘尾巴吧！”

嗨，我的乡下，看来我想不骄傲都不行啊！于是我将我的乡下深藏不露，隐于心底。

真的有些不明白，我说的是实话，为什么实话会招来众友的围攻呢？虽然没有恶意，大家一起闹着玩而已，但是，我说我来自乡下，是谦虚，非显摆——再说，有这样显摆的吗？

我一直生活在乡下，这个自是千真万确。我在村庄上班，并非杜撰，不信你来看，泥墙、草垛、猪圈、牛栏，四处溜达的鸡鸭猫狗，闲置的水车、斛，古董一样积满尘埃，当然也可以随处可见精致的别墅楼，拖拉机，摩托车，甚至小轿车，计算机也不是乡下的稀罕物……

每天我骑着自行车，穿越集镇的喧闹繁华，向着乡村进发，一路上移步换景。我穿过树林、草地，穿过河滩、云朵，来到炊烟四拂的乡下，我的乡下有时繁花缀枝，有时硕果累累。而鸟鸣婉转，猫狗悠闲，鸡鸭闲庭信步，鸽子绕着楼顶飞来飞去……这些，则是一年四季几乎不变的风景。当然了，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也有阴雨的日子。一路的风雨交加坎坷泥泞势必影响我的心情，难免牢骚满腹地抱怨：我在村庄上班都快三十年了，吃苦耐劳，兢兢业业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我就不能提出调动一下位置？平调也不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生我该扎根乡下，永世不得翻身？苍天啊，大地啊，这是什么世道？！

我将我的情绪宣泄笔端，形成文字，贴在博客和论坛，友人看了并不激愤，只是展颜一笑：“你要是进城了，我敢跟你打赌，你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

我自然不服，就算我很是向往迷恋城里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乃至万丈红尘，量我不至于从此就彻底迷失了我自己，弄得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的境地？

“这样说，当然带点儿夸张了。”友人和善地解释，“主要是劝慰你还是安心呆在乡下吧。乡下多好啊，一座座青山，一道道绿水，一朵朵白云绕山尖……乡下，如诗如画的乡下！”

嗨，既然长不出翱翔的翅膀带我飞往城市的边缘，那么我，就继续呆在如诗歌如画卷一般的乡下歌咏乡土乐章吧。

我说我来自乡下，原本就是实话实说，说是强调嘛，也行。那份强调的内核，是含有农民似的小小狡黠，那是乡下人特有的自谦抑或是以退为进：我来自乡下，如果，如果我的表现有所闪失，那么与我个人素养无关哦，受地域限制，是地域的原因……反之哩，应该就是一种变相的骄傲了。现在想来，我那文友主持确实厉害，一眼瞧见实质，并且是我毫不自知的实质。

后来，每遇发言，本来，酝酿开场白的时候没有这句话的，可是，一开口，“我来自乡下……”就不由自主不由分说地蹦将出来，似乎，我要是不说这句话，我就失忆失语了一般。“我来自乡下……”好比是我满腹言论的引子，是我所有语言的总开关总枢纽……

我的乡下，我骄傲的乡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