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的荷包蛋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58 编辑 <br /><br />　　　　　　　　　　　　
飘香的荷包蛋　

　　　　　　　　　　　　　　　　　　　
文/匣子

　　岁月沉淀的乡情如醇酒般越来越浓郁，对故乡的思恋似乎早就深植于心田，在不知不觉间蜿蜒舒展着藤蔓，枝枝叶叶更是蓬蓬勃勃地疯长着，在灵魂深处撒着欢地乱冲乱撞，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触摸到青翠的田野里那温暖的农家小院。盘扎在心坎上久久不散的还有屋顶飘飘悠悠的炊烟，以及母亲那碗飘香的荷包蛋。

　　缕缕炊烟在村舍上空飘曳升腾，弥漫着温暖的气息，炊烟携清风化作丝丝缕缕的青丝，消融在晨霭微露的天空。灶间里母亲已经起身为父亲打荷包蛋了，母亲蹲下身往灶膛里不断添着柴禾，火舌添着锅底不时蹿出灶膛，火光映红了母亲被太阳烤焦的温柔脸庞。母亲起身拿起洗过脸的瓷盆，往地上均匀泼洒着一地的清凉，又拿起扫帚麻利地扫拢柴屑尘垢。父亲盘着腿坐在炕头，从衣兜里拿出裁好的纸片，倒些许烟叶在纸上，轻轻黏着纸页卷旱烟，卷起的旱烟像细长的糖果棒，两头还翘着角。父亲轻轻掐掉翘起的两个角，母亲从灶膛里抽出一根跃动的火苗为父亲点好火。父亲吧嗒吧嗒吸着旱烟，烟头处忽明忽暗闪烁着星火点点。

　　锅里的水氤氲着如烟如雾的热气，那升腾起的袅袅暖意和轻烟缠绕着盘上屋顶，似流动的雾气从灶间木板门上方飘逸而去。在水汽轻烟中母亲把鸡蛋在锅沿轻轻磕破，瞬间一朵灵动的白荷在锅底盛开，雪白的荷叶翻卷着浪花笑，金黄的花蕊被爱层层包裹，荷包鼓胀起激情，荷花律动着香韵。这碗飘香的白荷轻柔地触摸父亲心底最柔软的花瓣，似轻轻荡起的涟漪由父亲心底泛滥蔓延，这碗飘香的白荷盛开在父亲心头，穿越岁月的流，在父亲和母亲之间传递着温情，温暖了父亲一生。　

　　从我记事起，不论家里多么贫寒，母亲总要养一群母鸡，鸡蛋多了，除了拿去换点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外，每天清晨都会不间断的为父亲打荷包蛋，这一打几十年的光景就一晃而过了。小时候母亲总是嘱咐我们：你爹干的是重活，每天不吃个鸡蛋补补身子，会受不住的。你爹吃鸡蛋的时候，你们别到跟前来，你爹会吃不下的。所以每次父亲吃荷包蛋的时候，我们几个大些的孩子都会躲的远远的，只有两岁的小妹妹眨着晶亮的黑眼睛，啃着手指头，紧紧盯着父亲的碗。每次父亲都会给小妹妹喂一口喷香的鸡蛋，母亲看见就会过来阻止了，然后抱走小妹妹。　

　　那个年月，日子是艰难而清苦的。一次，父亲为了多挣钱，去矿山挖矿石了。母亲没有办法再亲手为父亲打荷包蛋了，就在纸箱里放进两只下蛋最勤的芦花母鸡，还装了半口袋秕谷秕麦，让父亲带去。母亲把无声的牵挂揉成可口的馒头，烤制成香浓的锅盔（一种又大又圆的面食），也一并带给父亲。最后不放心，还让已经辍学在家的十一岁的姐姐去为父亲洗衣做饭。可苦了姐姐，每天对着荒野挨个叫着妹妹们的名字，最后，父亲还是把姐姐送回了家，只留下那两只芦花母鸡。

　　在那个贫乏的年月，饭里很少见油水，大多都是清汤寡面。母亲为了我们每年都有肉吃，早早就会抓来小猪仔，吩咐我们每天放学后就去打猪草，春夏秋不间断地喂猪吃青草，冬天喂细细的干料。辛苦一年的喂养，在腊月里杀猪那天，是我们最高兴的一天了，似乎贫苦的日子里一下子年味儿十足。杀完猪后，母亲就把肉一半切成碎片，一半切成比指头肚更碎小的肉粒，然后腌制好放在坛子里。母亲还把猪油炼制好，也存放在坛子中。平时只有家里来了亲戚，母亲才会打开肉坛，在坛子里挖少许肉少许猪油，做顿解馋的肉饭。每次给父亲盛饭，都是母亲亲手操勺，因此父亲的碗底常常藏着宝贝，不是几片流溢着香味的碎肉，就是一勺雪白的猪油溶化后漂起的星花。

　　在平淡而琐碎的生活中，父母相扶相持，共同走过了那些艰苦的，平实而又宁静的年年岁岁。我从来没有看到父母红过脸。母亲勤劳善良吃苦耐劳，但是脾气急躁很爱唠叨。宽厚的父亲从来都让着母亲，挣来的钱归母亲掌管支派，只要母亲说的有理，父亲都会顺着母亲。母亲年轻的时候，总是没日没夜地干活，伤了身体，到５０岁的时候，就落下了一身的病。我们姐妹在家的时候，总会替母亲分担家务。后来，我们都出嫁了，父亲就开始帮母亲干家务活了，喂猪喂鸡，洒扫庭院，这些，父亲以前从未插过手的家务，现在也能干的利利落落了。
　
　　最让父亲放心不下的是母亲的唠叨，担心母亲因此不能和未来的媳妇平和地共处一室。眼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弟弟，父亲常常对我们姐妹们说：“你爹以后日子好过，媳妇不会对你爹咋样，可你妈不行，今后和媳妇那是针尖对麦芒。以后我们老两口自己过，等哪天老的不能动弹了，看他们咋办都成。”就在弟弟结婚后不久，父亲忽然动工盖起了三间崭新的砖瓦房，我们姐妹们都心照不宣地支持父亲的行动，我们知道那是父亲为母亲最后撑起的一方清亮温暖的晴空。

　　现在，我每次回家，都会买一箱牛奶。每天清晨的第一件事，依然是在烟雾和水汽的氤氲中为父亲母亲打个荷包蛋，热好牛奶，放进那飘香的白荷，将热气腾腾的暖，端给我的父亲母亲。
　　昨夜又梦回故土，妈妈的热炕头温暖如春，一家人盘坐在炕桌四周品尝小院里的清香，欢声笑语回荡在耳畔，那种暖暖的感觉使我久久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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