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这条狗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52 编辑 <br /><br />小黑这条狗

文/堂珂

　　1、吃晚饭，想出去溜达溜达。一开门，看见小黑亮亮的眼睛正瞪着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我温柔地拍了拍小黑的头，然后朝大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做出邀请的手势。
　　小黑是父亲家的一只狗，乖巧，温顺。
　　它扭头瞅了瞅我，没搭理我。
　　嗨，小黑，走，出去溜溜。我大声说。我的语气和眼神里透着温情的亲密。
　　小时候，在农村，家里养过一只狗，叫阿黄。仿佛是一只跟屁虫，阿黄天天跟着我，形影不离，上山割猪草，捉蚂蚱，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捞虾、嬉戏。有一次，我和一帮小伙伴去偷生产队里的苹果，被看园子的大狼狗发现了，穷追不舍，吓得我们屁滚尿流。就在这关键时刻，阿黄勇敢的冲上去，与大狼狗一阵恶斗。还有一次，我上学迟到，它竟然蹲在教室外，陪我站了一节课。左邻右舍都说这狗特通人性，每每见了，阿黄长阿黄短的跟它打招呼。
　　人这种高级动物，从一生下来就不停歇的奔波忙碌，吃饭，穿衣，房子，车子，位子------当这一切基本稳定下来后，跋涉的脚步就会慢下来，儿时的片段便雨后春笋般涌出来，每每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就像此刻，我是多么的想重温孩童时代的那种逍遥自在的感觉呀！
　　小黑还是不理我。
　　我想了想，到厨房拿了一个水饺，牛肉馅的，还冒着热气呢。我想用这个水饺做诱饵，达到与小黑一起散步的目的。这是人类惯常用的伎俩。要达到某种目的，多多少少都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吧。
　　我捏着水饺朝小黑招了招手。我看见它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快速迈步向我走来。
　　我捏着水饺往前走。可小黑走到大门口就不走了，难道它觉察到了我的阴谋？它眼里有疑惑，也有一丝淡淡的愠色，尾巴摇了几摇，似乎在说：给就给，不给就算了，调戏人咋地？
　　见它不上钩，我只好走回来，把水饺递到它的嘴边。它嗅了嗅，一口咬住，只吧唧了一下，就吞进肚子里。吃完了，抬起头，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借着这个机会，我又喊了一声：小黑，出去走走。
　　它又看了我一眼，摇摇尾巴，朝院内走去。
　　我有些疑惑。
　　“一条称职的好狗，不得与其他任何一个外人混熟。在它的狗眼里，除主人之外的任何面孔都必须是陌生的、危险的”，及至读了刘亮程的文章，我才突然明白了小黑不跟我散步的原因——我不是它的主人，我只是一个过客，一个熟悉的过客而已。它对我不信任。它对不了解的人充满了戒心。虽然有诱惑，但它宁愿不要——谁知道这些来路不明的诱惑里，有多少潜在的致命的危险呢？
　　从这一点来说，小黑是不是比有些人强呢？
　　有些人，你用一顿饭一件衣服一件首饰，或一叠票子一个职位，就能轻松唤走。让她向东不向西，让他说白不说黑。
　　对着这样一只狗，我感到了惭愧。

　　2、那天推开母亲家的大门，小黑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摇头摆尾的出来迎接我。
　　觉得奇怪。进了房间问母亲：小黑呢？
　　母亲扭过头看了我一眼。我看见母亲满脸的憔悴，眼神里满是疼痛：吃了打狗的扔的馒头，可能是中毒了。
　　三步并作两步，我几下就窜到狗窝旁，一看小黑正在窝里打着转，身子弯成了弓形，嘴巴边挂着长长的黏黏的唾液，一边转还一边哼哼唧唧的，一幅很难受的样子。
　　你来了正好，我熬了些绿豆汤，灌灌试试，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我把小黑的身子加在两腿之间，用手掰开它的嘴巴，母亲用小勺一下一下的灌进去。
　　吃饭时一家人都没心情，这顿饭吃得无滋蜡味。
　　吃了饭又去看小黑，只见它上吐下泻，窝里身上臭气熏天。折腾了好一会，才慢慢安静下来。看样子好多了。
　　母亲提来水给它洗澡。水是温的。小黑的大眼睛无精打采。它瞅瞅母亲，再瞅瞅我，眼泪汪汪。是在表达感激之情吗？
　　这时母亲才说起事情的经过：下午五点，胡同口开进来一辆三轮摩托车，看见小黑便停下来，其中一人扔给小黑一块馒头。小黑凑近馒头嗅了嗅，便一口吃起来，刚吃完就觉得天旋地转，便汪汪汪大叫起来。想往家跑，腿却不听使唤。这时扔馒头的人跑过来，照着小黑就是一棍子——好在小黑闪过了。就在这时，住在前排的小朱回家，见此情景，大声吆喝：干什么的？干什么的？那人看了小朱一眼，跳上摩托车，不慌不忙地开走了。
　　是中午没吃饱？还是那馒头粘了什么东西，散发出一股特别的香味？我一直纳闷，小黑连我用来引诱它的牛肉水饺都不吃，何以会吞吃一个陌生人扔的馒头呢？
　　饭后小朱过来串门，说是看看小黑怎么样了。作为母亲的邻居，小朱是我碰见的最善良的人。
　　人要是长了病，要好的亲戚朋友知道了，都会来探望，以示关心。人和其它动物的区别，就是人有感情，懂得相互关心。这是谁说的？记不得了。其实动物之间也是有感情的。动物对人也是有感情的。人对动物更是有感情的。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我对着小朱气愤地说。
　　这算什么，你没看昨天的新闻，一个交通肇事者竟然在交警大队大门口捅伤了五名交警，你说大胆不大胆？活在这个世界上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其实，动物们的处境其实比人更加危险。一只蚂蚁，一只蜘蛛，一只小鸟，一条小鱼，谁来保障它们的生命安全？谁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它们？
　　是狗肉的香味牵走了某些人的良知，还是人类本性使然？
　　人是最危险的动物。记不清这是谁说的一句话了。以前觉得有些夸张，现在觉得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
　　临走时我摸了摸小黑的头。它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奈，使劲把头往后缩。经历了这次生死，它还能对人有多少信任？
　　一条狗能顺顺利利的活下来，活到老，是件不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