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儿香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01 编辑 <br /><br />豆儿香

季大相

豌豆、蚕豆、黄豆……，在我们家乡的农户家前屋后、圩坡边、田埂上，随处可见。农家的厨房，也就常常会飘出诱人的豆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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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集体年代，生产队每年都连片种植上百亩豌豆，但普通社员家是一个豆角都吃不到的。豌豆出苗后不久，生产队就安排专人日夜看青，有时队里的干部还会守候在路头搞伏击，如有谁胆敢顶风冒险去偷摘些豌豆头，或豌豆角，基本上是插翅难飞。谁偷了集体东西被逮住，除了罚工、批斗外，他家的孩子在一帮小伙伴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只要两个孩子争吵起来，“你大（大，方言是爸爸的意思）是小偷，在人面前跪下，不要脸……”所以，那时的民风很纯很纯，很少有人去伸贼手。
大集体岁月，我只吃过2个豌豆角。那是上小学二年级的一天下午活动课时，同桌阿忠把我拉到厕所的外墙角，悄声说：“我拿一样好东西给你吃。”在我讶然的神色中，他从裤口袋里摸出2个豌豆角递给我。这是两个嫩嫩的豌豆角，豆粒半鼓。见我愣怔着，阿忠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豆角，剥开豆荚，将豆粒扔进嘴里，说道：“好吃呢！”我学着他的模样，剥开豆荚将豆粒扔进嘴巴里，慢慢地咀嚼，脆嫩、甜习习的滋味。我随手欲将豆荚壳扔掉，阿忠拦住我说：“这也好吃呢！”他边说边用手顺着豆荚壳地两头分别一折，再用手轻轻地一撕，褪去内外侧的表皮，一片果肉托在了掌心。阿忠将它塞到我的嘴里，清爽爽，也是可口的味道。我问阿忠那来的豌豆，他神秘地四周张望了一下，将嘴附在我的耳朵根，小声地说道：“我大是看青的。”我疑惑地追问一句：“看青的就有豌豆？”他使劲地拉了我一下，说道：“你不要管，下次我再带些烀熟的豌豆角给你吃。”然而，第二天上午，阿忠没有来校上课。下午，阿忠红肿着眼来到教室，站在位置上，双目仇视地盯着另一位同学阿岩，阿岩低头避过了他的目光。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头一天下午，阿忠和阿岩玩耍“斗鸡”时，不慎摔了一跤，装在裤口袋里的几个豆角窜了出来，被阿岩尽收眼底。阿岩父亲是生产队会计，他回去后一讲，引起了警觉。阿岩父亲立即向队长汇报，两人迅速前往阿忠家搜赃，恰巧碰到阿忠家正在烀豌豆角，被逮个正着。幸好，队长是阿忠的亲二叔，看在亲兄弟的份上，没有进行罚跪等批斗，但剥去了他看青的资格，看青是一项既轻松又实惠的活计，因阿忠而事发，他当然少不了一顿揍。
1983年，我们家乡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我家也拥有了属于的几亩责任田。秋播时，母亲在小麦地里套播些豌豆，开春后，豌豆秧攀附着麦秆一个劲地疯长，窜出顶梢，它失去依附后，便会耸拉下脑袋。这时，母亲会到地里掐些豌豆头回来炒着吃，很是鲜美，一股淡淡的豌豆清香。掐豌豆头，一般是只掐一次，且一棵藤蔓上只采摘三分之一的头。否则，豌豆易受伤，影响结荚。又过些时日，藤蔓上挂满豆荚，豆荚一天天的鼓胀起来，终于，可以摘豆角烀着吃了。偶尔，母亲摘一篮子豌豆角回去下锅烀，全家人围着一脸盆豌豆当饭吃。大多数时候，我自己到地里摘些豌豆角，回家拿针线穿挂成长长的一串，放进锅里煮，待开水滚沸时捞出享用，开水则煮饭或煮粥皆可，免去了单独烀煮的浪费。豆荚再长老一点，也就是由青转黄的前夕，剥些豌豆米煮豌豆粥或烀豌豆饭，绵绵的香。
豌豆藤蔓、豆荚发黄，便可趁着早晨的露水天收割登场，先堆起来捂上一两天，然后挑成一摞一摞的，用木棒一捶，豆粒沙沙地脱壳而出，先后将豌豆摞子翻上两翻，捶上两三遍，豆粒也就基本上脱落干净。煮豌豆咸，是我热衷干的一件活计。豌豆淘洗干净，锅烧热后将豆子倒下去，用锅铲不停地翻炒，豌豆表皮爆裂出斑斑点，闻到香气时，我就用锅铲抄点盛在锅里，留着干嚼着吃，别有风味。随后添水将豆子淹没，盖上锅盖用大火猛烧，估摸豆粒开花了，揭开锅盖撒些盐，再盖上锅盖焖上一会儿，便可出锅装盘。豌豆是油料作物，不用放油，有时会撒点葱花、香菜之类的调料出味。煮豌豆咸的要点是，盐必须要等到豌豆煮开花了才能放，要不然，豆粒很难煮烂，往往会成礓疙瘩。
豌豆还可以拐磨出淀粉，做凉粉吃。但于我来说，烀豌豆角才是自己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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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豆开花，秃子搬家……”在我们唱着的儿歌声中，蚕豆开始结角，一天天地鼓胀起来。
大集体年月，蚕豆是农户点种的最多的作物之一，河坡、边角地、田埂边……处处都可见到它的身影。蚕豆浑身都是宝，栽秧季节，蚕豆头长得茂盛鲜美，人们便掐下蚕豆头来吃。当时，蚕豆头能吃的季节，我家基本上是以蚕豆头为主，添加些少量的小麦或玉米拐的面糊煮蚕豆头粥。且不说其味如何？蚕豆头上盯满黑乎乎的一种粘虫，洗也洗不干净，那粥碗里理所当然地就会飘浮出一层黑乎乎的粘虫，一家人是闭着眼睛喝粥下肚的。蚕豆仁半老时，便可煮着吃，豆米炒韭菜、豆米烩豆腐……能做出好多种喝酒或下饭的花色品种的菜肴来。蚕豆成熟收获后，可煮着吃，蚕豆仁煲汤，放点糖，是老少皆宜的滋补佳品。同时，蚕豆还是做淀粉、凉粉和勺粉条的上好原料。
蚕豆营养丰富，烹饪之法众多。就我个人而言，一直钟爱着蚕豆下锅煮烂，撒点盐即可的水煮蚕豆的吃法，嫩嫩的仁、嫩嫩的皮，瞧着就有一种食欲地冲动。妻和儿子吃水煮蚕豆时，面前会蜕脱下一堆豆皮，而我却是连皮吞吃下肚，绵绵的香。那种神定气闲的模样，让妻儿好生羡慕。因为，连着皮吞吃蚕豆，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勉为其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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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豆，可算是种植面积最大的豆类品种了。农户除了在边角地、圩坡地等处种植黄豆外，上百亩甚至上千亩地连片种植黄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黄豆，在成熟收获前，家乡人总习惯称之为“毛豆”，或许有取豆角表皮上毛茸茸之意吧。黄豆的生长过程朴实无华，用锄头刨土点种下去，一场透犁雨过后，它就从泥土里冒出尖来，胖胖的芽，像个大头娃娃。它也不需要多少肥料，只是在翻地的时候，浇点粪尿或撒点猪脚泥之类的有机肥，就足够它一生的享用。也不需花费多大的精力去管理，只需拔去掺杂其间生长的杂草，它便能茁壮成长。渐渐地，豆荚像孕妇般日复一日地鼓胀起来，豆仁饱满了，连根拔几棵剥出豆仁，炒鸡蛋、炒大椒或烧肉、烧鸡等等，是餐桌上常见的绿色蔬菜之一。
对于毛豆的吃法，我们家除剥毛豆米或炒或煮着吃外，还常常摘下豆角，用剪刀将两头的角剪掉，洗净后下锅放水烀，锅烧开后，放点盐便可装盘。吃时蘸点酱油、醋，典型的清淡特色。闲来无事时的晚餐桌上，我经常就着毛豆角，小嘬两杯酒，忘却一些纷扰，能睡上一宿好觉。
黄豆成熟收获登场后，如果是少量的，可将豆秸堆放起来捂上两天，然后用木棒甚至叉子就能把豆粒拍打下来；如果是大面积的，堆捂之后，再平铺在场上，用手扶拖拉机拖着石磙碾压，豆粒“劈劈叭叭”地蹦跳出豆壳。这时，便不再称之为“毛豆”了，名正言顺地叫黄豆。小时候，集体地里的黄豆收割后，我们一帮小伙伴都蜂涌至地里捡拾遗落的豆角，然后找一处堆坡，扒个小塘，将豆角放进去，上面用豆秸烧，烧几把后停下，豆秸灰火旺旺的。于是，不停地用根树枝拔拉着，很快，就传来黄豆的爆裂声，随之是扑鼻的清香。这时，拿树枝拔出黄豆粒，捡在手掌心，豆粒的表皮上面还残余着灰丝，便迫不及待地扔进嘴里。冬天围着火盆烤火时，我经常会抓几粒黄豆，放进原包装搽脸油的铁盒里面，埋入火灰里捂，一会儿，铁盒烧红了，挑出来，待冷却后剥开，立时香气飘溢，豆粒已被烤熟。
黄豆的用途可大了，盐水黄豆、黄豆煮鱼……这些都局限于豆子本身的吃法。黄豆经过拐浆后深加工，能做出豆浆、豆腐脑、豆腐、百叶、香干、豆腐乳等等，样样都是人们喜爱的清淡之味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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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乡的人，还习惯种植些豇豆、绿豆、红小豆来调节饮食的口味。至于黑豆等等其它品种的豆类，是难觅其踪的。
豇豆、绿豆、红小豆，基本上都是在圩坡、边角地安身，一般人家的良田是舍不得用来种植这些小杂粮的。豆米嫩的时候，煮粥或烀饭是不用花费多大工夫的。收获晒干后，吃法则要费些周折。因为，不论是煮粥还是烀饭，都要先将豆粒淘净下锅，加水烧沸，直至豆粒开花，方可添加米煮粥、烀饭或添些玉米之类的面粉煮粥。否则，豆粒很难开花，影响食用。一到夏天，我家几乎每天都吃一顿绿豆粥。中午吃饭时，抓点绿豆淘洗干净下锅，架上柴块让它自主燃烧，过一会儿去看望一下，或添加几要柴枝，保持着旺火。吃过午饭，绿豆也就烀开花了，淘点米或添加些玉米之类的面浆下锅煮稀溜溜的粥，打入盆里冷却。晚饭时，全家人围坐在桌旁，喝着黏稠稠的稀粥，就着酱黄瓜之类的小菜，酷暑的日子也透溢出丝丝凉爽之气。
绿豆汤，乃是防暑降温的上佳饮品。家乡的做法是将绿豆洗净，控干水分倒入锅中，加入开水，开水的用量以没过绿豆为宜，煮开后改用中火，当水分要煮干时（注意防止粘锅），加入大量的开水，继续大火烧煮，直至绿豆开花酥烂，呈现出绿莹莹的色彩。再加入些白绵糖搅拌几下，打入水桶里冷却。常见人们手抓饭碗或水瓢插进桶里，舀满绿豆汤，一仰脖子，“咕噜咕噜”的下肚，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或手背揩揩嘴巴，咂咂舌，完全是一幅惬意享受的画面，让人羡慕不已。绿豆汤好喝，但也有一些忌讳。据有关资料介绍：绿豆味甘，性凉，入心、胃经；具有清热解毒，消暑除烦，止渴健胃，利水消肿之功效；主治暑热烦渴、湿热泄泻、水肿腹胀、疮疡肿毒、丹毒疖肿、痄腮、痘疹以及金石砒霜草木中毒者。绿豆性寒，素体虚寒者不宜多食或久食，脾胃虚寒泄泻者慎食。
农家地头、工厂里的车间……一桶桶绿莹莹的绿豆汤等饮品，稀释着酷暑的热量，使人们在辛劳之中感受着温磬的和谐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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